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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貔貅幼崽一声惨烈的哭声,重重缭绕的雾气自山巅散开,符纸自底端向上燃烧,一寸一寸变为灰烬。
风声遽停,无情阵自此化为虚无。
楼厌闭着眼睛平复心跳,许久过后才睁开眼睛,那些扰人符纸早已消失不见,他意识到他们仍然站在先前的山路上。
天光已然大亮,眼前是密密匝匝的树林,远处的屋檐清晰可见,根本就没有之前那座恐怖阴森的宅院。
“可以松开了吗?”
耳边忽然传来衡弃春的声音,楼厌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过去,发现自己正紧张兮兮地攥着衡弃春的一小截衣袖。
楼厌:“……”
像抓了一只烫手山芋,楼厌火速放开衡弃春的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胳膊一痛。
“嗷!”
——貔貅幼崽冲着他的手臂狠狠来了一口。
楼厌再顾不得对衡弃春解释什么,呲开犬牙狠狠盯住怀里的小兽,牢骚与控诉一句迭着一句。
“我抱你走了一路!”
“就是用了你一滴血!”
“至于这么小气么!”
小貔貅听得懂人话,在楼厌怀里呜咽挣扎了许久,嘴巴里所剩不多的金子也掉了个干净,它愤愤地张开嘴巴,冲着楼厌箍它的那只手又咬一口。
“嗷!”
一人一兽吵着跑开,寂寂的山路上留下一串脚印。
衡弃春负手在后,望着前面那个张扬幼稚的影子,竟也忍不住失笑一声。
没有虚生子半路作怪,他们这一路都走得格外顺利,不多时就到了谭承义家所在的集镇。
看看时辰,差不多是镇子上开市的时间。
暑气弥漫而生,花潭镇的百姓又开始摆摊设贩,一张张符纸被摆出来,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叫卖。
这是一个更为繁盛的集市。
衡弃春那头白发实在太过扎眼,纵使没有显露灵气,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仙门中人,因而他们刚一走近便有摊贩举着手里的符纸凑上来。
略一端详,凑到抱着神兽且看起来更容易上当的楼厌面前,“这位公子,天气这么热,买一张避暑符吧?”
“不不不——”楼厌在看清了摊贩手中的东西之后猛地躲开,离那张符纸要多远有多远,“把这玩意拿远一点!”
不能说话太痛苦了,他实在不想遇到第二张噤声符。
见他态度强硬,摊贩只好悻悻作罢地离开。
楼厌捂着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头的时候却对上衡弃春的眼神。
“怎么。”衡弃春侧眸看向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现在不觉得热了?”
哪儿能呀。
外面不知比无情阵里热了多少倍,衡弃春又已经收了避暑诀,燥热的风四处流窜,楼厌只觉得自己将要眼冒金星。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冲着衡弃春讪笑一声,嘴硬道:“一点儿都不热呀~”
衡弃春轻笑一声,懒得再理他,视线回拢之际却猛地拽住楼厌,“留神!”
貔貅幼崽堪堪被远处跑过来的人撞到,窝在楼厌怀里发出“咻咻”的哭声。
楼厌踉跄站稳,抬眸去看自己险些撞上的人。
衣衫褴褛,头糟垢面,一双杏状眼睛呆滞无神,走到他们面前时还发出一声痴笑。
“嘿嘿……”
——是那个疯女人。
她歪着头与楼厌对视一眼,随后漫无目地笑着走开,经过衡弃春身边的时候又募地一停,高高抬起一侧的手臂,手指虚握成拳,竟凭空敲了一下。
她向前挪动一步,口中发出呢喃般的声音,“丑时四更,百无禁忌——”
楼厌下意识地仰头看天。
烈阳高挂,天际万里无云,燥热的风将远处的柳枝吹起,像有人隔空甩下一记痛鞭。
他确认这是白天。
“师尊……”楼厌走近一步,主动扯了一下衡弃春的衣袖,“她为什么要在白天念这样的打更词?”
不等衡弃春说话,方才未走远的摊贩就嫌恶地“嗤”了一声,指着那个疯女人说:“嗨,是那个疯女人嘛。”
“也不知道夫家是谁。”摊贩说,“只听说是因为疏忽弄丢了孩子,所以就失心疯了。一开始的时候她每天都游荡在镇子上找自己的孩子,时间久了,就连孩子也不找了,整日在巷子里装疯卖傻,害得镇子上的婴孩夜夜啼哭。”
许是家中有婴孩受到牵连,他不由地越说越气,冲着那疯女人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我呸!”
楼厌对人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反应慢了一拍,听见衡弃春问:“她疯了有多久了?”
摊贩沉吟一声:“这谁说得准……总得有半年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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