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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是,他们聊不了几句话又要分开了。
“李校尉,无恙啊!”她像只小猫一样慵懒地靠近,风吹开了羃?和满眼的笑意。“我哥哥刚才跟着卤簿去数车辇,旗子和团扇了。我们看导驾和引驾的仪卫里没有你,哥哥就说你你是库直,一定跟哪个藩王的车驾在一起,猜错了赔我一只鹦鹉。我们还在齐王暕,秦王浩、赵王杲和燕王倓的卫队里找你呢!主上不喜欢齐王,秦王只是侄子,赵王年幼又是庶出——嗯——我和哥哥说,你要是和燕王在一起就好了,他是昭德太子的长子,皇帝爱他,将来多半要继承大统的,那你就有从龙之功了……”
“谢谢你操心。”李世民脸红了。
“哥哥说我蠢,燕王年幼,齐王能兵,皇后又宠爱齐王。皇帝百年之后叔侄必有一战。我就改口说,那赌齐王,让你给齐王当库直,仍不失从龙之功……”
“其实我……”
长孙青璟又兴奋地把她和长孙无忌的争论全盘托出:“我们争了半夜,也没争出个所以然。唉,皇帝的心思真是太难测了——要不你让唐国公求求裴矩,让他说动陛下把你安置在秦王浩身边,他是闲散王爷,你陪他下下棋,练练箭就可以了,也不会卷入夺嫡之争中。”
她俏皮一笑:“之前都是瞎想,你平安回来就好……”
“谢谢你为我考虑得那么周全。”李世民低下头,有些抑郁地说道,“其实我还没资格和藩王们在一起。”
“啊,我随口说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陛下到了洛阳就会有所安排了。现在,阿彩又去找我哥哥了——你俩总是阴差阳错。”她甩动着帔帛示意长孙无忌沿街跑回来,“我听大志说,你如今可是校尉啦,与他们几个都不一样了。”
“我不是校尉。被人听见要笑话的。”少年的脸有些红,“差校尉太远了。我只是库直,一个古怪低级的北语职位,连正式的委任状也没有,皇帝的口头任命也很潦草。我都不知道这个鲜卑语读音的职务有无对应的正语。陛下现在一时把我忘记了,也不知到了东都能不能回想起来?啊,我父亲在陇右一立功一得民心,陛下就会猜忌起我他,顺便想起我来了。”
“轻点声。”青璟听说最近很多人因为捕风捉影的罪名而被处死,并不想李世民陷进去。
她的后背突然被钝物无端地捶打了一下,李世民的马嘶鸣不已作人立之态——一个疯子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朝着出行仪仗尾部的官吏车舆中冲去。
“大兴城的百姓们,快藏好家中美貌的幼女,尊贵的陛下要派爪牙抢走你们的掌上明珠!保护好你们的女儿啊!”凄厉的,癫狂的声音在围观的人群中传播。不久,缇骑卫兵应声而动,拖走了这个满口胡言、企图冲进卤簿尾梢的疯老汉。
李世民和长孙青璟被声嘶力竭的吼叫吓得目瞪口呆。
“你舅舅和母亲还好吧?”李世民控制住受惊地马,想释鞍和长孙青璟好好聊聊,却被长孙青璟阻止。
“我们都好,我替你把话传给全家了。外祖母特意叫我们来送行。说来你还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哩!”长孙青璟坦诚又矜持地说道,“虽然那天我们本来也能逃出去。”
李世民夹紧马腹,轻柔地控鞍靠近长孙青璟一些,微笑道:“那是自然,你哥哥勇毅,你机灵,都像你们的父亲右骁卫将军。”
长孙青璟本来只是小小的骄傲一下,并非不识好歹。但是李世民的夸赞反而让她脸红了。
她自认为端庄守礼,但外祖母那句“恩人”的提醒让她放下一部分矜持,开开心心来大兴城送别李世民。
“我哥哥是肯定回来送你的。”长孙青璟脸一红,“我念着你因为我们家的麻烦事被你大哥吊起来抽了一顿,就想着也该来送送你。”
“哦,是外祖母逼着你来呢还是自己想来呢?”李世民有些调皮地追问。
“当然是我自己想来看皇帝的车驾咯。”她答非所问,又无比好奇地问道,“你这十天过得怎样?——舅舅都不让无忌来找你。”
“背了一堆陛下的诗文;学了四声八病,做了几首歪诗——张先生已经断言我不会因为诗写得比陛下好而下狱;学了一堆蹈舞礼,母亲说我舞跳得不错,至少不会踩同伴的脚;滞留大兴洛阳亲戚说我穿得太村气;除了骂人蠢的话,我一句吴语也没学会;因为不出门,王无锝误以为我因争夺白鹘‘将军’被宇文家害死了,急得到处打听我的下落。”
青璟咯咯笑了起来:“你这十天准备得够详尽的。”
“你是洛阳人,你外祖父是齐人,你们在中原一定有许多亲友,需要我带信吗?”他自告奋勇地问道。
“你到了洛阳,能帮我打听一下兵部尚书斛斯政的去向吗?斛斯尚书跟舅舅往来密切,近日离奇失踪了,有传言说他在辽东现身。又有传言说那是高句丽人的反间计,尚书本人可能已遭刺杀和抛尸。你到了皇帝身边,一定能见到宇文父子,他们耳目众多,一定在调查此事。我看舅舅最近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怎么帮他——喂!他在这里——”她又朝着长孙无忌挥了挥帔帛。
“好的,我设法打听。替我谢谢你外祖母!还需要我替你带什么呢?”
长孙青璟踌躇了一下,眼中突然闪现出仰慕的光芒:“你认识秘书郎虞世南吗?”
“不认识。”李世民想了想,“只是听母亲说起过。”
“那是紫金光禄大夫虞世基的弟弟。”
“他哥哥的名声倒是如雷贯耳!”李世民笑了,不知道青璟为什么牵挂起一个佞臣的弟弟。
“能替我向他要几个字吗?或者你自己想办法弄几张他丢弃的帖子手条,随意涂鸦的就行,比如‘夜来腹痛帖’‘脚痛帖’‘请假帖’之类的……”青璟有些局促地举着尴尬的例子,“能够收到这样的纸条,我就得意坏了。”
“好的好的,我懂了,带字的就行,一定办到。等我发达了,就再让这位大才子替你写一扇屏风。”李世民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怎么通过杨广和虞世基唱和,然后若无其事地打听起他的弟弟虞世南,最后拿着自己临摹的王字讨教虞世南,软磨硬缠一番,虞世南总会给国公儿子一个面子示范上几笔,那就把这难事办成了!
“好啊,一言为定。”长孙望了望队伍的尾梢附近,“我哥哥看见你了,待会儿我就不插嘴了——”
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微笑着问他:“你看看我的羃?,轻纱的宝相花暗纹好看吗?”李世民觉得自己一定是高兴得眼花了,她甚至无意识地摆了一下腰。
一点也不好看,显得你像一只行走的鸟笼!这是什么累赘?摘掉了羃?你才好看!
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又是另一副情形。
“好看!”他干脆利落地逗笑了长孙青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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