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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水渠的事定在陆衍胳膊拆线那天。天刚亮,队里的壮劳力就扛着锄头、推着独轮车往村西头的地块走,李桂香和几个妇女拎着水壶、拿着干粮跟在后头,队伍浩浩荡荡,像支开赴战场的队伍。
林薇背着系统奖励的卷尺(比队里的皮尺精准多了),走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张连夜画好的水渠图纸。图纸上,水渠从老井出,顺着地势蜿蜒向西,绕过三块高地,最终通到最远的玉米地,每段的坡度都标得清清楚楚——这是她用了三个晚上算出来的,保证水能自流,不用额外抽水。
“这里得挖深点,”她站在地块边缘,用树枝在地上划了道线,“地势高,浅了水流不过去。还有这拐角,得做成圆弧形,不然容易淤积泥沙。”
陆衍站在她身边,胳膊上的纱布刚拆,留下道浅浅的疤痕。他看着图纸上的弧线,眉头微蹙:“圆弧不好挖,费工。”
“费工也得弄,”林薇坚持,“直角拐角容易堵,到时候清淤更费工。咱们宁肯现在多花点力气,也别留后遗症。”
她的语气笃定,眼里闪着专业的光,陆衍看着,没再反对,只是转身对社员们喊:“按林丫头画的线挖,拐角挖成圆的,深度跟着标杆走!”
他特意找了根长竹竿,每隔一段就标出深度,高处深三尺,低处深一尺五,一目了然。社员们虽然觉得这“圆弧拐角”新鲜,但之前深井泵的成功让大家信了林薇的本事,都埋头干了起来。
李桂香负责给大家送水,看着林薇蹲在地上量坡度,忍不住打趣:“林丫头,你这脑子咋长的?比学堂里的先生还会算。”
林薇笑着擦了把汗:“瞎琢磨呗,以前在……书上看过。”她又把“木匠爹”的书搬了出来当借口,惹得大家一阵笑。
赵老栓也来了,拄着拐杖在水渠边转悠,时不时用拐杖敲敲沟底:“土得夯实,不然下雨容易塌。还有,沟边得垒上石头,防止水土流失。”
“哎!听赵大爷的!”林薇赶紧应着,指挥大家往沟边垒石头,“用咱们修井剩下的边角料,够结实!”
陆衍的胳膊还不能太用力,就负责指挥和检查深度,偶尔帮着抬石头。林薇看他时不时揉胳膊,心里有点不落忍,趁休息时把自己的窝窝头塞给他:“你少干点,别累着。”
陆衍没接,反而把她的窝窝头掰了一半,又塞回来:“你也吃,你比我累。”
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像有电流窜过,都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假装吃东西,引得旁边的石头他爹嘿嘿直笑:“这俩孩子,真好。”
中午歇晌时,王翠花挎着个竹篮来了,篮子里装着几个硬邦邦的红薯,说是“给大家送点吃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水渠的拐角,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哟,这水渠挖得挺热闹啊,”她阴阳怪气地开口,“就是这拐角挖成圆的,怕不是浪费工分?我看啊,就是林薇想折腾,显她能耐!”
林薇正蹲在地上啃红薯,闻言抬头看她:“二婶要是觉得浪费,不如来挖直角?到时候堵了,你负责清淤?”
王翠花被噎得说不出话,眼珠一转,突然往水渠边的高坡上走,脚下故意往刚垒好的石头上一踩——那石头没夯实,被她这么一踩,“哗啦”一声滚进沟里,砸塌了一小块沟壁。
“哎呀!”她假惺惺地喊,“这石头咋这么不结实?差点把我摔着!林薇,你这活儿干得也太糙了!”
社员们都皱起了眉,李桂香气得跳脚:“王翠花你故意的!那石头刚垒上,还没夯实呢!”
王翠花却耍赖:“我就是路过,谁知道你们的石头这么松?我看啊,这水渠肯定不经用,用不了俩月就得塌!”
“塌不塌,试过才知道。”陆衍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走到沟边,弯腰捡起滚下去的石头,稳稳地放回原位,又搬来两块更大的石头加固,“二婶要是没事,就请回吧,别在这儿碍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压人的气势,王翠花看着他胳膊上的疤痕,想起上次他为了护深井泵受伤的样子,心里有点怵,嘟囔着“等着瞧”,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林薇忍不住笑:“她也就这点能耐了。”
“别理她,”陆衍把她拉起来,“地上凉,别蹲太久。”他的手心温热,拉着她的手腕,没立刻松开,直到看见她脸红,才不自然地收回手,转身去检查沟壁。
下午挖水渠到最陡的那段坡时,出了点小意外。林薇蹲在坡上量坡度,脚下的泥土突然松动,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滚下去,陆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林薇惊魂未定,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着皂角香,心跳得像擂鼓。陆衍的手还护在她腰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颤抖,喉结动了动:“没事吧?”
“没、没事……”林薇赶紧站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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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陆衍松开手,耳根红得厉害,转身去搬石头,动作却有点僵硬。
旁边的三叔看得直乐,捅了捅石头他爹:“我就说他俩快了吧?”
石头他爹嘿嘿笑:“等着喝喜酒喽!”
夕阳西下时,水渠已经挖了一半,像条银灰色的带子,蜿蜒在田埂间。沟底夯实了,沟边垒着石头,圆弧拐角流畅自然,看着就结实。林薇站在渠边,想象着开春水流过的样子,眼里闪着光。
“明天就能挖到玉米地了,”陆衍走过来,递给她水壶,“到时候安个闸门,想浇哪块地就开哪块,方便。”
“对!闸门!”林薇眼睛一亮,“用木板做个简易闸门,插在渠里,控制水流大小,太方便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闸门的做法,影子在夕阳下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幅暖融融的画。
回家的路上,林薇走得有点慢,脚腕被崴了下,微微疼。陆衍看出来了,蹲下身:“我背你吧。”
“不用不用!”林薇赶紧摆手,“我能走。”
“别逞强。”陆衍没听,坚持背起她。他的肩膀宽阔结实,背着她走在田埂上,稳得像走平地。林薇趴在他背上,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还有他脖子上淡淡的汗味,心里暖烘烘的,刚才崴脚的疼好像都消失了。
“陆衍,”她小声说,“你胳膊没事吧?别累着。”
“没事。”陆衍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闷闷的,“比扛麻袋轻多了。”
林薇忍不住笑了,把脸埋在他的脖子上,闻到一股阳光晒过的味道。
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猪圈里的母猪哼唧着要食,新修的深井泵静静地立在井边,像个忠诚的哨兵。林薇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这八零年代的日子,就像这弯弯的水渠,虽然有坎坷,却总能朝着希望的方向流淌。
而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就是她最坚实的堤岸,护着她,也护着这一点点变好的生活。
她的基建大业,还在继续。但这一刻,她只想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感受这踏实的温暖。
夜色渐浓,田埂上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未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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