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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错,”千寻谕的声音很轻,却很稳,“叶灵没错,陈一也未必全错,错的是这吃人的世道。”
商惊秋的肩膀颤了颤,眼眶又热了。
她抬手抹了把眼尾,指尖沾到一点湿意。
这几日她哭了太多次,眼泪像是流不尽,可到底在哭什么?
是哭那六十三条人命,还是哭自己的无知,或是哭这世道的荒唐?
“那我为什么会流泪?”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我到底……为谁而哭?”
“为你自己。”千寻谕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擦去那点湿意,“为你心里,对这世间还不死心的热忱。”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商惊秋沉寂的心湖里。
她怔怔地望着地上的月光,眼底的呆滞慢慢褪去,先是闪过一丝怔忪,接着,那片空洞里,竟缓缓透出了一点极淡的光。
是啊,若是真的寒了心、死了意,又怎么会为这些人命疼,怎么会为这世道的荒唐而哭?
药药之前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话,突然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时她们刚遇见陈一,药药就偷偷跟她说,陈一这群人的修行底子差得可怜,早年险些走火入魔堕入邪修,是青云宗的人拦下了他们,说要“教化”,要带他们走“正道”。
陈一信了,信到把青云宗给的那块木令牌当成了命根子,日夜揣在怀里,连睡觉都攥着——他真的以为,只要好好做事,就能踏踏实实地走上正道,就能被青云宗接纳。
青云宗说,修行资源少,修行者护着凡人,凡人理应为他们“贡献”。
于是陈一绑了百姓挖矿、采药,却始终没下过杀手,甚至在百姓生病时,还会偷偷塞点草药。
他遇见叶灵时,兴冲冲地亮出令牌,想证明自己“不是恶人”,却只换来叶灵满眼的唾弃——那时叶灵还信着青云宗的“正道”,哪里肯信这“恶霸”手里的令牌是真的?
后来,商惊秋用“青云宗”的名义说只要归还搜刮的财物、放了百姓,便可既往不咎。
陈一犹豫过,他知道这么做会被青云宗问责,可他还是信了。
他信的不是商惊秋,是“青云宗”这三个字,是他攥在手里的那块令牌。
可他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青云宗要对他赶尽杀绝,为什么他拼尽全力想走的“正道”,最后却成了送他去死的刀。
他死的时候,后悔了吗?
商惊秋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这世间的因果,从来都是环环相扣的。”千寻谕的声音又响起来,轻轻落在她耳边,“你不是因,也不是果,只是这串因果里,最普通的一环。”
商惊秋沉默了很久,久到月光都移了位置。
然后,她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释然。
是啊,她曾以为自己是穿越者,有系统加持,就能站在局外掌控一切,就能当这世间的“例外”。
可到头来才明白,她不过是这乱世里的一粒尘埃,连自己的命运都还攥不紧。
实力不够,看不清人心,辨不明真相,又何来的底气,去“掌握”别人的命运?
她抬手,轻轻覆在千寻谕环着她的手上,指尖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求心,求己
青云宗的石板路泛着冷光,叶灵跪在符箓殿外的青石板上,额头已经磕出了红痕,渗着细密的血珠。
她双手撑地,每一次叩首都重重撞在石面上,声音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刺耳:“师父!弟子求见!”
殿门紧闭,雕花的木门纹丝不动,只有风卷着殿前的松针,落在她的肩头。
师兄弟们围过来,有人拉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劝:“叶灵师妹,师父闭关好些天了,连殿门都没开过,你先起来,等师父出关再说啊。”
“闭关?”叶灵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声音因为反复嘶吼而沙哑,“还是不敢见我?!”
她再次重重磕下去,额头的血蹭在石板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
“师父!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是不是对陈一他们的死,有愧!”
殿内依旧死寂。
身后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青灰色的衣摆扫过地面,萧澈停在她身后,声音平淡无波:“叶灵师妹,掌门要见你。”
叶灵攥着拳头站起身,膝盖因为长时间跪地而发僵,每走一步都带着钝痛。
她跟着萧澈穿过回廊,主殿的轮廓渐渐清晰。
殿身由白玉砌成,廊柱上刻着盘旋的云纹,阳光从穹顶的琉璃窗倾泻而下,将殿内的金砖照得发亮,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檀香,一派光明磊落的气象。
可最高处的玉座上,凌仓宗主坐在那里,上半身恰好浸在殿顶横梁投下的阴影里。
半边脸被阳光照着,线条温润,眼神却辨不清。
另半边脸沉在暗里,连嘴角的弧度都显得模糊,像是光明与阴影硬生生劈在他身上,透着说不出的违和。
叶灵迈进殿门,“噗通”一声跪在金砖上,膝盖撞得生疼,她却顾不上:“宗主!弟子有一事问!陈一等人,是不是青云宗杀的?!”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从破庙的剑痕,说到陈一手里的青云令牌,再到那些被当作“弃子”杀掉的人命,字字句句都带着质问。
凌仓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搭在玉座的扶手上,没有丝毫波澜。
身旁的萧澈皱紧眉头,眼神里满是不满,几次想开口打断,都被凌仓的目光压了回去。
叶灵却不管这些,她抬着头,死死盯着玉座上的人,连呼吸都带着颤抖:“那些剑痕,是咱们青云宗的‘流云剑法’!宗主!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他们纵然有错,可也还了钱、放了人,为何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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