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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逼仄,空气中飘着股陈腐的霉味,唯一的窗纸糊得歪斜,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案头那支残烛明明灭灭。
商惊秋伸手替云舒掖了掖被角,女孩眉头还蹙着,许是还在记挂楼下那些冷厉的眼神,下一秒,千寻谕的指尖便凝了缕极淡的银白灵力,轻轻点在云舒眉心。
那蹙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呼吸也变得绵长平稳,像沉进了无梦的暖乡。
“她累了,该睡个安稳觉。”
千寻谕收回手,转身时,眼底的温柔褪去,只剩一层化不开的焦虑,她走到商惊秋身边,手指轻轻攥住她的手腕。
“惊秋,这趟浑水本就不该沾,楼下那些人是淘金客,手里的刀沾着矿砂和人命,你若不愿再查,我狐族的障眼法,能把我们从这客栈,往南…没人能找得到。”
商惊秋没立刻应声,只是抬手端起桌案上的粗陶茶壶。
壶身冰凉,倒出来的却不是清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淌进杯里,带着股烈冽的麦香,还没喝,便先有股暖意漫上来。
“倒巧了。”她低头看着杯里晃荡的酒液,唇边勾了点浅淡的笑,“这冷天,喝这个确实比白水顶用。”
千寻谕见她这般,也不再催,只默默拿起另一只有缺口的杯子,等商惊秋将酒斟满,便与她轻轻碰了碰杯沿。
酒液入喉辛辣,烧得喉咙发暖,却没驱散两人间沉滞的气息。
三杯酒下肚,烛火都矮了半截,商惊秋才缓缓吐了口气,指尖捏着杯沿,指腹蹭过粗糙的陶面。
“我在宗门后山药圃旁的煤炉房炼药。”
她忽然开口,声音被酒气浸得有些低哑。
“那里常年飘着煤烟子,我把药鼎埋在煤堆下头,药气混着煤烟往上飘,连宗门里最灵的嗅灵草,都只当是煤烟呛人的味道,半点没察觉异常。”
“后来修为往上冲得快,我没敢声张。”
商惊秋端起杯子,酒液在杯底晃出细碎的涟漪。
“每次突破都选在月黑风高的夜里,灵力波动全压在丹田里,只往外泄出三成,刚好卡在‘稳步进阶’的幌子下,宗门里的长老要么忙着闭关,要么盯着那些天赋扎眼的弟子,竟真没人怀疑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仰头又喝了口酒,眼底掠过丝冷意:“可宗门大比那次,不对劲,抽签时偏就轮空,长老们只说‘运气使然’,可哪有这么巧的‘运气’?”
千寻谕的心沉了沉,她终于明白商惊秋这些日子的思量。
不是无端猜忌,是桩桩件件串起来的反常。
“我原以为,下山能避避风头。”
商惊秋放下杯子,杯底与桌案碰撞,发出轻响。
“可刚出青云山山门,就撞上陈一那档子事,回头再想,哪有这么巧的‘偶遇’?倒像是……故意把我往某个方向引。”
烛火晃了晃,映在商惊秋眼底,明明灭灭的光里,全是勘破端倪的清明。
千寻谕看着她,指尖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没再提“逃离”的话。
她知道,商惊秋一旦想通了这些,就绝不会再回头。
烛火的影子在墙上游移,千寻谕眼底的晦涩像浸了墨的雪,浓得化不开。
商惊秋垂着眼,指尖还残留着酒杯的凉意,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声音轻得被窗外的风雪吞去半截:“原来从煤炉房炼药那天起,或是更早,我就已经踩进局里了,如今再想退,怕不是连退路都被人堵死了。”
话音刚落,肩上忽然落下一只手。
千寻谕的指尖先轻轻搭在她肩线,像怕碰碎什么似的顿了顿,掌温比寻常人凉些,却带着点刻意按捺的颤抖。
她张了张嘴,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我带你走”,又似乎怕这句话戳破商惊秋刚松快些的神经,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手慢慢往下滑了半分,快要碰到商惊秋的胳膊,却又停住了。
就是这片刻的凝滞,商惊秋忽然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来得猝不及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凉,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浮木。
她没抬头,下巴抵着衣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惑:“千寻谕,你会不会……骗我,或者哪一天,就背叛我了?”
千寻谕的眸光颤了一下。
那颤动极细,像烛火被风扫过的一瞬,快得几乎看不见,却实实在在地落在眼底。
她没等商惊秋再开口,手腕轻轻一转,反扣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伸过去,稳稳地将人圈进怀里。
狐族的体温带着点草木的清润,裹住商惊秋紧绷的脊背,声音贴在她耳边,清晰又坚定。
“不会。”
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两个字,却像钉进雪里的桩,稳得很。
商惊秋的手还在用力,指腹掐进千寻谕的腕肉里,可听见那句“不会”,她忽然像松了弦的弓,力道一点点泄去,指尖微微发颤。
她往后退了半寸,看着千寻谕眼底未散的慌急,恍然般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呼气:“我信你。”
话音刚落,窗外的风雪声里突然混进了别的动静。
先是“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桌子被掀翻,接着是男人的嘶吼、刀剑碰撞的脆响,连门板震动的声音都透过墙壁传了进来。
千寻谕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将商惊秋往身后护,手已经按在了腰间藏着的狐爪刃上,眼底瞬间凝起冷光。
“别出去。”
商惊秋却按住了她的胳膊,指尖从袖袋里摸出一张泛着淡青色微光的符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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