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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穿灰布弟子服的少年,喉结滚动着,悄悄往后缩了缩,指尖掐进掌心,却没了之前举剑时的决绝。
活着,谁不想活着?
“不可能!”
凌苍的怒吼陡然炸响,长剑直指明水吟,青金色灵力在剑尖凝成锋芒。
“明水吟,你休要痴心妄想!我青云宗世代镇守焚天戟,护佑人间正道,个个都是铁骨铮铮,怎会向你这屠戮生灵的魔头屈膝!”
他说得分外激昂,字字铿锵,可目光扫过阵内弟子们垂下去的头颅、躲闪的眼神时,心却像被钝刀割了一下,沉得发疼。
明水吟看着这一幕,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说不出的诡异,红雾在她周身绕成圈:“铁骨铮铮?”
她挑眉,目光缓缓扫过阵内动摇的弟子,声音又软了几分,却像针一样扎进每个人心里。
“可他们本是能活的,凌苍,你看看你身边的弟子。”
她顿了顿,指尖指向阵角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语气带着刻意的惋惜:“他们想活,是你非要抱着‘正道使命’的幌子,把他们绑在这注定要碎的阵上,你真要杀了他们吗?用他们的命,换你一个‘铁骨铮铮’的名声?”
“我……”
凌苍喉结滚动,想反驳,却看见阵内有个年轻弟子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铠甲碰撞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紧接着,又有几人缓缓放下了剑,望着明水吟的眼神里,竟多了几分渴求。
那是对生的渴求。
“跪下来,认我为主,”明水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引诱的温度,“不仅能活,等我取回焚天戟,还能带着你们踏平那些自诩‘正道’的门派,报今日被困之仇,毕竟,是你们宗主非要抱着所谓的‘使命’,拉着你们一起死。”
“宗主!”终于,有个弟子忍不住哽咽出声,膝盖微微发颤,“我们……我们想活!焚天戟……焚天戟交给她,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油锅,阵内瞬间炸开了锅。
“是啊宗主!师兄弟们已经死了好多了!”
“我不想死……我娘还在山下等我回去!”
“交出焚天戟吧宗主!求您了!”
弟子们的求情声此起彼伏,有的红着眼眶,有的直接跪坐在地上,再没了半分之前的战意。
凌苍站在阵眼中央,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剑尖微微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你们想活,怕死,这是人之常情。”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
“可你们想过吗?今日跪了,认她为主,往后便要跟着她屠戮生灵,双手沾满鲜血;今日交出焚天戟,她修为大增,人间再无对手,你们的爹娘、亲人,迟早也会死在魔兵手下。”
“若今日跪了,我们青云宗的弟子,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悲怆,“活着痛苦,还是死得痛快,你们选一个,想活下去的,我不强迫,现在就可以走出阵去,跪在她面前,求一条活路。”
阵内瞬间安静下来,弟子们面面相觑,有的攥紧了剑,有的望着地上的同门,眼神里满是挣扎。
明水吟悬在半空,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等这些弟子亲手推开凌苍,这青云宗,便不攻自破了。
你竟然可以为了她,如此?
山间的风裹着魔气,吹得青云宗护山大阵的青金光罩簌簌作响,裂纹像蛛网般爬满整个穹顶,随时都要崩碎。
明水吟悬在红雾凝成的软榻上,姿态慵懒,指尖缠着一缕暗红魔气,饶有兴致地看着阵内的闹剧。
这人间的“道义”与“求生”拉扯,比她沉睡时梦见的厮杀有趣多了。
她的目光扫过阵内弟子,有的攥着剑,指节泛白,却不敢抬头看凌苍。
有的蹲在重伤同门身边,眼泪砸在石地上,眼神飘向阵外,满是对生的渴求。
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干脆把剑扔在地上,双手抱头蹲在角落,肩膀不住发抖,嘴里念念有词:“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这些摇摆不定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神域围攻时,那些临阵倒戈的魔族叛徒,可笑又真实。
凌苍站在阵眼中央,青金色灵力在他周身微弱地跳动,像他此刻的心境。
他看着弟子们涣散的战意,看着那些曾经喊着“誓死追随宗主”的少年,如今或躲闪、或怯懦、或绝望。
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从最初的痛心疾首,渐渐沉成了死水般的失望。
他抬手想再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干涩的气音。
最终,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视死如归的决绝,长剑拄在地上,支撑着他有些摇晃的身躯。
哪怕只剩他一个人,这焚天戟,他也得守下去。
这极致的对比落在明水吟眼里,她终于觉得腻了。
指尖的魔气骤然收紧,嘴角的戏谑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魔神的威严:“戏看够了,也该收场了。”
她从红雾软榻上站起身,周身暗红魔气翻涌,如浪潮般朝着护山大阵压去。
“凌苍,既然你不肯交,那我便自己来取,今日,这青云宗,连同你的‘铁骨铮铮’,一起碎在这里吧。”
话音落,她掌心凝聚起一团浓郁的红芒,那是足以瞬间轰碎阵眼的魔神之力,带着灼人的温度,朝着青金光罩最薄弱的西南角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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