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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奖,对我来说,是锦上添花。可如果影响了你的工作,你的前途,不值得。”
陶念垂下眼睫,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她想起今天在评委会上,自己拍案而起时其他评委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散会后走廊里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
原来林知韫担心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公平与否,而是她的处境。
走廊的灯光忽然暗了暗,陶念借着这短暂的昏暗,悄悄将视线落在林知韫垂在身侧的右手上。
她忽然想起今天赛场上的场景:林知韫转身板书时,衣袖滑落露出的那一截皓腕,一如从前那样好看。
恍惚间,陶念又看见那行熟悉的板书在眼前浮现。林知韫的字总是带着特有的风骨,横折处利落如刀,撇捺间又藏着流水般的婉转。
“谢谢林老师提醒。”陶念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的固执。
恍惚间,林知韫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在办公室倔强的女生,也是这样挺直脊背,不肯认错的样子。
“这个杯子……我洗干净后还给你。”林知韫拿着手中的杯子对她说。
“不用了,我不常用保温杯,这个就送你了。如果不想要,扔了也行。”陶念没再抬眼看她。
这时,陶念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监护人”三个字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醒目。
“你到门口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好的,我很快就下去。”
“你忙。”林知韫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我不打扰了。”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电梯的叮咚声在身后响起。林知韫鬼使神差地停在房门前,透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她看见陶念快步走出酒店旋转门。
一辆耀眼的红色路特斯eira正停在车位,流线型的车身在夜色中泛着光泽。
车门打开,一个身着黑色皮衣的高挑女子利落地跨了出来。她栗色的长卷发在夜风中飞扬,见到陶念的瞬间,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不等陶念走近,她就张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林知韫看见,陶念的身体是放松的,是没有丝毫僵直和戒备的。甚至还回抱了对方,那个拥抱熟稔得像是重复过千百次。
夜风吹起陶念的衣角,也吹散了林知韫心头最后一丝侥幸。
她刷开房门,在关门的一瞬间,看见陶念笑了起来。
那是她没再见过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车门关上后,陆瑾年熟练地启动车辆,红色跑车发出一声轰鸣,驶入了车流。
“怎么样啊,我的被监护人?”陆瑾年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空调出风口往下拨了拨。
陆瑾年故意拖长了声调,带着她读博时惯有的慵懒腔调。
那时作为同门师姐,她没少用这个称呼调侃陶念。
月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衬得她那双含笑的眼睛愈发狡黠。
“夏老师可是让我好好监护你来着。”车驶过跨江大桥,陆瑾年瞥了一眼陶念模糊的侧脸:“重回故地,感觉如何?”
陶念的目光落在窗外,声音很轻,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就那样。工作而已。”
“工作而已?”陆瑾年轻笑一声,趁着等红灯的空档,继续说,“你毕业的时候,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夏老师还想让你继续读博呢?”她侧过头,目光中带着洞悉的意味,“可你,偏偏选了‘生源地限制’的晋州?小陶同学,你这‘没办法’……可有点太‘刚好’了。”
陶念望着窗外,声音依旧很平静:“我不像你,我没有办法脱产读博,考选调生已经是我最好的选择。生源地限制,我报不了别的地方……”她甚至轻轻扯了下嘴角,像是在说服什么,“晋州,是我能报的最好的选择。”
陆瑾年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她认识陶念的时候,正是陶念读硕士的时候。这个师妹身上总有种疏离感,在热闹的组会、读书会里,她永远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即使后来渐渐熟悉了起来,那份边界感依然存在。
她需要这种朋友,不需要彼此倾诉什么,也不入侵彼此边界的朋友。
陆瑾年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陶念放在腿上的包包,一个橘红色的毛绒柿子挂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绒毛已经被磨得有些发亮,正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而摇摆。
陶念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手指下意识地拢住了那个小挂件,指尖拨弄着它有些板结的绒毛。
“也是,”陆瑾年说,“别的城市千好万好,只有晋州……”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陶念,“是你的‘生源地’嘛。”
陶念的睫毛颤了颤,她没有接话,只是将那个橘色的柿子挂件攥得更紧了些。
陆瑾年笑得有些促狭,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着温柔的光:“要是这地方让你受委屈了,我立刻杀回晋州……”她手指比成手枪的姿势,虚虚地对着前方,“替你扫平障碍。”
“不会的。”陶念摇摇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笃定。
陆瑾年不知道的是,三个月前那个深夜,当录用通知的电话打开时,陶念一个人躲在宿舍阳台,望着手机屏幕上“晋州市教育局”那几个字,肩膀无声地颤抖了很久。
她更不知道的是,在填报选调生志愿的那天,系统页面被反复打开又关闭,鼠标在确认键上悬停、移开,再悬停……最终,在“生源地限制”的选项框里,那个被勾选的“晋州”,承载了怎样孤注一掷又小心翼翼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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