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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女孩突然抬头:“医生说要观察两天。”她亮出手机里的住院单照片,“等炎症指标降下去才能出院。”
林知韫终于看向那个陌生面孔,问道:“你是?”
“我是她朋友,”女孩利落地站起身,“在这里陪她。”
林知韫幽幽地看着陶念,好像在用眼神说,“你朋友还挺多。”
陶念一时有些头皮发麻,这个局面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可是,她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心虚?
陶念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开口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智慧白板的培训负责人,许南星。”
又对许南星说,“这位……也是我的朋友,林老师。”
陶念突然想起鲁迅的《秋夜》,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现在,她的面前就有这两株“枣树”。
林知韫环抱着手臂倚在床边的柜子前,驼色大衣的腰带垂落下去,轻轻扫过桌脚。她侧着头,小腿懒散地靠着桌柜。
她微微抬起眼眸,那目光轻轻落在陶念的眼里。
陶念觉得自己的头皮比刚刚更麻了。
那目光里似乎藏着太多情绪,有委屈,有克制,还有,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而后,林知韫的目光终于移开,转向窗外漆黑的夜。
但陶念分明看见,她抱在身前的手指,正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
这时,值班护士推门走了进来,“23床家属,去缴一下费用。”
许南星立刻抓起帆布包:“我去吧。”
“小星,”陶念却叫住了她,声音软得像融化的糖,“让林老师去,好不好?”
说罢,看着转头看向倚在桌边的身影,扯出一点点乖巧的笑容,“谢谢林老师。”
林知韫什么也没问。她只是直起身,跟着护士走了出去。
陶念没有问她“可不可以”,没有担心“是否麻烦”。
林知韫没有片刻迟疑,没有客套推诿。她甚至没有看陶念一眼,就像早已默认这种权利。
默默占据了“家属”这两个字。
许南星捏着手机站在原地。
“小星。”陶念的柔软地开口,许南星转过身,看见病床上的人正对她露出温和的微笑,尽管脸色依然苍白。
“我高中的时候,肠胃就不是很好,你也知道,肠胃病是靠养的,但是我有时候一开心,就会忘了这些……”陶念缓缓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比如今天的音乐节,比如今天和很多朋友一起吃饭,我都很开心。”
许南星忽然明白了,陶念是在式安慰她,怕她为今晚的聚餐自责。
她心头一暖,又有些酸楚。
“已经很晚了,我也没什么大碍,”陶念继续轻声说道,“你今天演出这么累,先回去好好休息。”顿了顿,她又说,“明天再来的时候,帮我带几个苹果就好。要好看的。”
许南星点了点头,背起吉他包:“好。”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陶念对她挥挥手,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许南星想起,第一次遇到陶念,是在继红小学安装智慧白板的时候,她跟着安装人员每个班级进行调试。
午休的时候,有一个班级的白板出来问题,安装师傅碰撞了一下,导致白板的电极不稳。她去找师傅理论,四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看她一个小姑娘,只是负责培训的大学生,没人拿她的话当回事。
“师傅,这个必须返厂更换!”许南星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些礼貌和青涩。
四个穿着工装的男人围过来,最壮的师傅用满是油污的手指戳着屏幕:“这不亮得好好的?”说罢,他用手划着白板,“我就问你,这个能不能正常用?”
“电极不稳是很严重的问题,现在只是偶尔闪屏,下学期就会彻底黑屏!”许南星义正言辞,“到时候,会影响学生上课,还会增加后期维修成本。”
矮个师傅踢了踢包装箱:“小丫头懂什么?这都是教育局统一采购的!”他的唾沫星子在阳光里飞溅,“这东西制造出来的时候就这样!你不要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有毛病找厂家去!”
“不行!”许南星拦住了他们。
他们都懂,这中白板都属于教育支出,学校都要靠政府拨款才能购入,他们自己赔的话,几万块钱恐怕都打不住。
几个工人就要把许南星推到一边,这时教室门突然被推开。陶念走了进来,“我是教育局中教科的。”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安装工突然,“现在拆机返厂,损失由安装公司承担。”
那一刻,许南星好像看见了阳光。
之后,她们就加了微信,偶尔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都不是特别健谈的人,基本聊几句就没有持续下去了,有时陶念也去各个学校,看老师的培训和使用情况,但每次都走得很匆忙,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甚至那次鸿光科技的销售总监请大家看包场电影,散场后,陶念也是匆忙离开。许南星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最后只发出句干巴巴的“路上小心”。
直到今晚。
灯光昏暗,许南星在台上看不清楚什么,可是当舞台追光灯扫过区时,许南星的拨片差点划错了和弦。
那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微笑,整个昏暗的场地,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可后来,她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陶念,顿时懊悔了起来。这顿好不容易实现的饭局,竟以给人家送到了急诊室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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