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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引得满朝文武一阵附和。
衣袖翻动之声窸窣如雨,有人低语,有人冷笑,目光如针般刺向那素衣女子。
楚云舒静静地站在殿中,一身素色官服,身形单薄,却如一杆标枪般挺直。
寒风吹动她鬓边一缕碎,拂过耳际,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她没有辩解,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任由那些恶毒的、轻蔑的、质疑的言语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直到张维说得口干舌燥,声嘶力竭,殿中再次陷入短暂的死寂时,她才缓缓抬起头,手中展开了第一份奏折——《混凝土厂三年利税详表》。
纸页展开时出轻微的沙响,像是某种沉默已久的真相终于苏醒。
“张尚书说我以工僭礼,”她的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便请诸位大人看看,这‘工’,为国朝省下了多少真金白银。”
她目光一转,落在了兵部尚书的身上:“去年,京畿修缮驰道,国库拨银八十万两。今年,我用混凝土法修路,工期缩短一半,耗银仅三十二万两,足足为国库剩下四十八万两。这笔银子,足以支付三千边军一年的军饷。”她微微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
“敢问兵部周尚书,您去年冬日上奏,为北境将士请增军饷五十万两,以换冬衣铁甲,为何被户部驳回?”
兵部尚书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翕动,终是低声道:“非不愿也……实不能也。去岁盐税减收三成,国库空虚,赈灾尚且不足,何敢奢言添饷?”话语虽弱,却道尽体制之困。
户部侍郎则默默低下头,手指在袖中微微一动,目光复杂地看了楚云舒一眼,似有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声无声叹息。
“哼,”一个冷漠的声音打破了尴尬,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士林领袖王忻书,“雕虫小技,区区匠作之利,不过是些铜臭之物,岂能与国之根本相提并论!”
楚云栖仿佛早有预料,不怒反笑。
她将那份《混凝土厂三年利税详表》轻轻置于身前石阶,纸页落地的一声轻响,竟似落锤定音。
随即,她自怀中取出另一卷文书,徐徐展开——一幅红墨交织的《疫区赈济耗用对比图陈》赫然呈现于群臣眼前。
朱砂画出的曲线如血痕横贯图表,墨字标注的数字触目惊心。
“王御史说这是铜臭之物,那请问,人命在您眼中,又是什么?”她将图陈高高举起,声音陡然拔高,仿佛穿透了层层宫阙。
“此番京城大疫,若按太医院旧法,隔离、汤药、安抚,人均耗银至少十二两,且收效甚微。而我所用之法,从防疫到救治,人均耗银仅一两七钱。活五万余人,为国库省下赈灾银两,过五十万两!”
她的指尖划过图中那一道骤降的成本线,动作坚定如誓。
“陛下!这省下的五十万两,足以在京畿加盖三座常平仓,以备荒年;亦或者,可以免去一个中等州府整整三年的赋税!请陛下明断,这究竟是‘奇技淫巧’,还是利国利民的‘国之良策’?”
满殿死寂,落针可闻。
一位站在角落的老翰林之子,下意识地摸向袖中,那里藏着一本他偷偷抄录的《格物小识》。
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格物之学,竟能如此贴近苍生疾苦。
王忻书被驳斥得面色铁青,怒极反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我问你,你可通经义?可知礼乐?治国安邦,千头万绪,岂是靠算账就能成的!”
楚云舒迎上他燃烧着怒火的目光,寸步不让:“那我也敢问王御史。若经义能治理水患,为何我朝黄河年年决堤,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若诗赋能抵御外敌,为何北境边军至今仍缺甲少兵,用血肉之躯铸就长城?您口口声声说我‘不懂治国’,可您与诸位大人治国二十年,为何城外的百姓,至今还在啃树皮,食观音土?”
她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字字如千钧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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