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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破败得谈不上是座城池,入眼尽是荒芜。
衣不蔽体的乞人于断壁残垣下聚成一堆,试图遮挡风沙寒冷,不少人死在了这场寒冬,活着的也饿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见到宋时窈一行人的马车进城,围上来讨食的脚步都已是蹒跚。
陆淮序适时地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心里难受就别看了。”
温热的掌心下,宋时窈羽睫忍不住颤抖。
这就是宋时窈对庸城的初印象——残破,了无生机,四野黎民都泛着沉沉的死气。
离开京城的兴奋在看到这一幕时被彻底冲击得粉碎。
这样的印象一直持续了大半年之久,直到第二年夏日,在陆淮序大刀阔斧地治理下,庸城终于才勉强有了一座城池的模样。
但一时半刻也改变不了太多,经十来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屠城后,庸城恢复繁华近乎痴人说梦。
尽管陆淮序有前世的经验和记忆,但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实现让庸城百姓有所吃住,街上再难见乞人已是极大的不易。
近一年的时间,因与蛮夷开战,庸城的互市早就取消,陆淮序下了大功夫才让此地的商贸往来一点点恢复生机,同时兵不血刃地处理掉霸踞一方的豪绅地头蛇。
转眼就是第二年的秋日,宋时窈习惯了上京城的四季分明,可在庸城,她总觉得这地方一年除了夏就是冬,不过才到九月天气,竟比上京的凛冬还要冷。
她裹着氅衣缩在檐下,看着院中最后那棵尚留有绿叶的树发呆。
没待多久,却听见了陆淮序回府的动静,宋时窈心里不由纳闷。早上离府时,他特意说过今日晚上有应酬,回府比常日晚,不必等他一起用晚饭。
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宋时窈好奇地小跑着迎上去,走近才瞧见他脸色阴沉,应当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但她什么都没问,抱住陆淮序的腰:“回来得正好,春桃刚做好你喜欢的吃食,本来还担心你回来晚了就不好吃了。”
陆淮序眉眼柔和下来:“我也还没吃,一起用饭吧。”
趁着他换下外衣的时候,宋时窈这才悄声问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方兆:“这怎么回事?今早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方兆神色窘迫:“有人在今日的宴上喝多了,说世子与少夫人成婚一年却迟迟没有孩子,或许是您的问题……要趁着世子尚年轻,塞几个美人做妾室。”
宋时窈恍然大悟,但还是奇怪地往他身后张望几眼:“塞的美人呢?”
方兆:“……世子没搭理,直接走了。”
“难道是那几个美人长得不好看?”
“……少夫人,您……”
见方兆一言难尽,宋时窈这才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维。
方兆见她好似无所谓的模样,不由劝道:“少夫人,您可千万别在世子面前提这件事。”
被人插手管家里的事就已经很烦了,要是再发现自己夫人不仅不吃味,反而还想着兴致勃勃地看美人,陆淮序必定要更生气。
宋时窈也终于反应过来,轻哦一声,反问道:“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很愤怒才对?”
方兆忙不迭点头。
可宋时窈却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可生气的地方,左右陆淮序又不会真收了那几个美人,她不过就是想看看,这些姑娘到底有多漂亮。
庸城待久了,她现在瞧见一株纤细的绿草都觉得生动可爱。
方兆见宋时窈还是没明白,又继续暗暗提点:“少夫人,我们初到庸城时,您还记得要拉世子下水的那几个豪绅吗?”
“嗯,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为了弄明白前世陆淮序一到庸城就与当地豪绅同流合污的传言从何而来,那两天宋时窈可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能见到的都是些寻常手段,先以钱财蛊惑,再用美色徐徐诱之,前者陆淮序自然瞧不上眼,直接拒了。
至于后者么,由于有宋时窈这个碍眼的在,便没好放在明面上,只借口说让自家的表妹表侄女一类陪宋时窈在庸城解闷云云送进了府中。
那日宋时窈高高兴兴地带着一群美女踏入府门时,她清晰地瞧见陆淮序的额角跳了两跳。
陆淮序沉着脸,不由分说地上前握住宋时窈的手腕,把她从美人堆里拽走,又忍着怒意打发方兆将那群莺莺燕燕从哪儿来的原路送回哪去。
宋时窈刚开始还觉得不可理喻,别人照顾自己初来乍到,好心过来陪她解闷,凭什么陆淮序这么不客气地把人赶出去。
她险些为此跟陆淮序大吵一架。
可后来才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美人们想陪的哪里是她,那不过是那群豪绅找个借口给陆淮序塞女人罢了。
当日夜里,宋时窈就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好好长了番记性,一连多日都只敢穿着高领的衣裳见人。
今时往日,可真是出奇一致的相似。
想到这,宋时窈瞬间警觉起来,方兆说的没错,美人好不好看这种话还真不能在陆淮序面前提,她若有所思地颔首。
饭桌上,宋时窈刻意避开了陆淮序应酬的话题,只说从上京城收到的家书,偶尔再聊着推测一下战火会不会波及到庸城。
陆淮序神色如常地说着,却没怎么吃东西,一心给宋时窈布菜。
宋时窈猜到陆淮序这会一肚子烦恼,也吃不下,便没强求。
直到饭毕,陆淮序才开口:
“你今日怎么能憋这么久,往常一看我这样就直接开口问了。”
宋时窈:“嗯……因为基本都知道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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