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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你们骗人!我爹当时根本不知道!”林愿上前一步,挡在几乎崩溃的父亲身前,厉声反驳,“就算有条款,三日之期还未到!你们凭什么现在就来收地!”
那仆役没想到这病弱的小哥儿居然敢反驳,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小子!这里轮得到你说话?钱账房说了,你们家既然拒绝了好意,就是存心赖账!这地提前收了,天经地义!再敢啰嗦,信不信我们连你们那破房子一起收了!”
另一个拿着柴刀的仆役也恶狠狠地晃了晃手里的刀,威胁意味十足。
林大勇听到要收房子,彻底崩溃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发出绝望的呜咽声。没了地,再没了房子,他们一家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愿看着父亲的样子,看着对方手里那张所谓的“借据”,看着被肆意破坏的田埂,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知道,跟这些仗势欺人的奴才讲道理是没用的,他们的目的就是逼死你!
硬碰硬,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
“好,地的事,我们自会去找钱账房理论。三日之期未到,你们现在动手,就是坏了规矩。王老爷子是体面人,想必也不愿意落下个欺凌乡邻、强占田产的名声吧?”
他这话,既是说给这两个仆役听,也是说给周围可能被吸引来看热闹的乡邻听。果然,远处田埂上已经有几个村民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那两个仆役对视一眼,似乎有些迟疑。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真要把事情闹得太大,坏了主家的名声,他们也担待不起。
领头的仆役哼了一声,色厉内荏地道:“少废话!钱账房的话就是规矩!这地界我们今天清定了!有本事你现在就拿出五百文来!”
“三天后,自见分晓。”林愿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但现在,请你们离开。否则,我就算拼着这条命,也要去镇上敲鸣冤鼓,请县太爷评评理,看看这青天白日之下,有没有强占民田、逼死借贷人的王法!”
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敲鸣冤鼓告官,对于普通农户来说是天大的事,但此刻被他用来作为最后的威慑。
那两个仆役显然被镇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哥儿,居然如此硬气,还要告官?虽然知道对方多半是虚张声势,但万一呢?主家虽然势大,但终究也要点脸面,私下里的龌龊事若真被捅到明面上,总归是麻烦。
领头的仆役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恶狠狠地瞪了林愿一眼:“好!小子,你有种!我们就再等三天!三天后,要是拿不出钱,别说这地,你们一家都得滚蛋!”
他又对同伴道:“行了,今天先到这!我们走!看他们能蹦跶几天!”
两人收起家伙,骂骂咧咧地走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林愿才猛地松了一口一直提着的气,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刚才全凭一股意志撑着,此刻危机暂退,虚脱感和后怕才汹涌而来。
“小愿!小愿你没事吧?”林大勇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扶住儿子,老泪纵横,“都是爹没用…爹对不起你们啊…爹当时怎么就…”
“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愿稳住身形,看着被砍得一片狼藉的田埂,还有父亲绝望的脸,心如同被刀绞一样痛。
土地是农民的魂。失去了地,就等于被抽走了脊梁骨。王老爷子家这一手釜底抽薪,太毒了!这不仅仅是断他们的财路,更是要绝他们的生路!
周围的村民慢慢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同情的,有叹息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哎,惹上王家,算是完了…”“那借据肯定是做了手脚的…”“五百文啊,卖儿卖女也凑不齐啊…”“三天后可咋办哦…”
这些议论像针一样刺着林愿的耳朵。他知道,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和幻想了。周掌柜的提议,那个看似安稳却可能受制于人的选择,此刻显得无比苍白。就算每天交十文保护费勉强摆摊,赚的钱也绝对不够在三天内填上五百文的窟窿,更别提保住土地了!
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必须赌上一切!
他猛地抓住父亲的胳膊,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爹!我们回家!立刻回家!”
“回家…回家又能怎么办…”林大勇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做炸酱面!”林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把所有钱都拿出来!买面!买肉!买酱!今天晚上就做准备!明天天不亮我们就去镇上!能不能活,就看明天了!”
他不再看那片被践踏的土地,拉着父亲,在村民复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但每一步也都更加坚定。
回到家,柳氏看到父子俩灰败的脸色和空手而归,就知道大事不好,听完地里的情况后,更是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林愿没有时间安慰,他将家里所有的铜钱——包括昨天和今天赚的,以及原本那点可怜的积蓄——全部倒在炕上,仔细清点。
总共只有四十三文。
远远不够。买稍微好一点的面粉、哪怕最便宜的肥肉膘和基本的豆酱,这些本钱都紧巴巴。
“不够…还是不够…”柳氏看着那寥寥几十文钱,绝望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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