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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光晴好,满院洒金,暖融融的日光映得那些带露的花儿格外秾丽。许汐元坐在那株桃花树下,纷扬的花瓣落在她肩头,衬得脸颊也透出几分绯色,连身旁的樱桃果也愈发显得殷红灼目。
裴砚之闻声转过身来,静默地望了她片刻,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便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许汐元凝着他渐远的背影,长长舒出一口气,起身回到自己院里,取出早已拟好的契约书仔细收进袖中,又回到前院等他。
她重新执起书卷,想静下心来读上几页,可书页一页页翻过,墨字如蚁,竟半个也未看进心里去。
自定下婚约至今已一月有余,这不过是许汐元第二回见他。今日他破天荒地前来商议婚仪,可瞧着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没有一点底气。
她不由想起八年前。
那时正值太后举办桃花宴,年年此际皆会邀请众人赏花游园。满园朱紫,尽是锦衣华服的官家子弟,晋王府的公子裴砚之自然也在其中。
人多口杂,难免生出是非。一群年少男女聚在一起,三三两两说着闲话。彼时几位官员拉帮结派,明里暗里排挤许汐元的父亲。
官场上这般倾轧本是常事,纵使她父亲勉力周旋,也挡不住那些私底下的闲言碎语。连她的姐姐都被几个官家女子编排了不少浑话,在席间传得不堪入耳。
她姐姐素来识大体,性情温婉隐忍,饶是受尽委屈,也只忍得双眸泛红,不曾出言辩驳半句。
那时许汐元年方九岁,虽年纪尚小,脾气却不小,哪见得这般欺辱。
她悄悄将那几个官家女子引到僻静处,当即挽起袖口与她们理论起来。奈何对方年长势众,她非但争辩不过,反被她们联起手来奚落嘲讽。
许汐元气极,抓住一人的手腕便狠狠咬了下去。这一咬用尽了全身力气,直疼得对方失声惨叫。
她被推搡在地,却倔强地瞪着眼一跃而起。终究是将门之后,力气远胜寻常闺秀,上前一脚便踹倒了一人。
她死死攥住那些小姐的头发狠命地扯,将她们的衣衫也抓得凌乱不堪。那时的她仿佛失去了理智,只顾着要将这口恶气出个干净。
可她终究寡不敌众,很快便被那几个女子围在中间,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混乱中,忽见一个身影冲过来将她护在怀里。
她只当又是来欺辱她的,想也不想便从发间拔下簪子,狠狠向那人刺去。谁知这一下正扎在对方臀上,疼得他当场痛呼出声。
这般动静顿时引来了不少人,不多时禁军侍卫也齐刷刷赶到。
众人只见一个小姑娘与几个官家女子皆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身上还带着道道抓痕。
最惹人注目的是个约莫十三岁的少年公子,正俯卧在地,臀上明晃晃扎着一支簪子,四周洇开一圈殷红。
围观者顿时议论纷纷:“这不是晋王府的二公子吗?怎的臀上挨了簪子?”
“瞧二公子这脸红的……莫不是被几个姑娘家欺负了?”
“流了这许多血,哎哟,你们看小公子这脸色。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四下里议论声纷起,夹杂着对这般混乱场景的窃笑。
许汐元当时昏昏沉沉的,竟不知自己那簪子正扎在晋王府二公子裴砚之的臀上。
围观者越聚越多,议论声愈来愈响,裴砚之涨红了脸,捂着伤处匆匆逃离现场。
后来太后闻讯赶来,将一干人等都拘起来严加训斥。最终是许汐元的父亲许径山再三赔罪,又亲自向皇上求情,太后才将她放出,罚她抄写一百遍《诗经》。
而被她扎伤的裴砚之,则在榻上趴了整整半月。
许汐元随父亲登门赔罪时,那少年狠狠瞪着她道:“我当真是好心没好报!许汐元,你记着,这一簪之仇,我早晚要讨回来。”
彼时许汐元望着少年盈满怒意的眸子,只觉自己已被他当作仇敌,这梁子便如此结下了。
自那以后,但凡裴砚之遇见她,不是冷眼相待,便是说些刺心的话。虽贵为皇亲,他那张嘴却委实毒辣,每每将许汐元噎得无言以对,只能暗自憋闷。
后来她索性处处躲着他,凡是他可能出现的地方绝不敢踏足,连宫宴也都推脱避开。
可总有几次推脱不得——王妃邀请她与母亲、姐姐过府做客,二人不得不碰面。裴砚之待她依旧没个好脸色,开口便如淬了毒。
有几回许汐元实在忍不住,与他争辩起来,最后又是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在许汐元心里,裴砚之从来都是个强势霸道、言辞犀利又孤高冷傲的小气鬼,浑不似流着皇家血脉的贵公子。
许是存了这点阴影,这些年来她确实有些怕他。但凡见面,总是能躲便躲。可谁又能料到,世事兜转,如今二人竟要成婚了。
成婚到底是不同的,是要同榻而眠,日日相对用膳的。若是这矛盾解决不了,往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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