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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之怎么也没有想到,许汐元会递来一纸婚前契约。
那日他亲自登门提亲,她一口答应。怎么转眼之间,竟要白纸黑字写婚前契约了?
他逐行看下去,眉头越锁越紧。前面几条尚在情理之中,可最后那几项,字字句句,分明是早筑高墙,要将他远远隔开。
虽说这本就是一场利益联姻,她提条件也无可厚非,可不知怎的,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还泛着说不清的酸涩。
“不行。”他皱着眉将契约书递回去,声音沉了几分,“这些,我一条也不答应。”
一条也不答应?
许汐元惊讶,便要起身理论,这一动没能起来,反倒牵动了伤口,顿时痛呼出声:“啊……我的头!”
裴砚之无奈地扶住她:“急什么?好好坐着。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快收起来。”
许汐元疼得眉心紧蹙,却仍执拗地追问:“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每条都不答应?我这内容写得有何不妥?”
“这契约是你单方面拟的,我自然不答应。”裴砚之将冰帕重新覆上她的额头,“你私自写下这些条条框框,何曾问过我的意思?既无尊重,我为何要应?”
许汐元捏着契约书抖开给他看:“你瞧瞧,这几条分明都是对你有利的。我每写一条,思量的都不止是自己,更是为我们二人打算。”她指着其中一行,“你看这条,全是为你考量,你为何不肯?”
她原以为他至多对其中一两项有所异议,万万没料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地全盘拒绝。
“我并非不尊重你。”她给他解释,“正是因着尊重,才更该在成婚前把话都说分明。将规矩立在前头,往后相处才能少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中,语气恳切:“你细想,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骤然要同处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磕碰。我们先将往后可能遇到的难处一一写明,等真到朝夕相对时,若能时时想着这契约上的约定,或许就能换种方式化解争执,避开许多无谓的龃龉。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吗?怎就成了不尊重你?”
在她看来,这桩婚事本就与利益相连,让两个毫无情分的人硬凑在一起,往后难免生出事端。如今答应成亲已是无奈,若婚后还要为琐事烦心,那才是可悲。
裴砚之凝眉注视着她,沉声问道:“我且问你,当初我登门求亲时,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应下的?”
许汐元点了点头。
他又问:“既然心甘情愿应下,是不是就该坦然与我成婚?”
许汐元又点了点头。
他正色道:“既已决心坦然相待,为何还要思虑这些未发生之事?这般预先设想诸多麻烦,岂非自寻烦恼?”
许汐元下意识又要点头,忽觉不妥,急忙摇头分辩:“我并非在自寻烦恼,而是想防患于未然。”
裴砚之眸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你怎知嫁与我后,定会遭遇不快?”
许汐元被他这般直视着,一时语塞,怔了片刻才道:“我不过是怕日后受你欺负罢了。总之若要成婚,你必须签了这契约,不然……”
“不然如何?”她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他将契约书塞回她手中,语气不容置疑,“莫要再提此事,收起来。我说不签,便绝不会签。”
好霸道的口气。
许汐元没料到他竟是这般强势,心下愠恼:“你将我伤成这样,口口声声要负责,如今却连一纸契约都不愿签?当真没有半点君子风度。”
裴砚之将手中渐融的冰帕取下,重新裹好几块碎冰,又轻轻覆在她额头上:“失手伤你,我自会担起责任。但这份契约,与负责是两回事,你趁早断了这念想。”
许汐元仍不死心:“那我重拟一份可好?或是由你来执笔,我们细细商议?”
他越是拒绝,她心中越是不安。这人本就强势,若没有一纸契约作保,待嫁过去后他若翻脸无情,自己这一生岂不就完了?
见他仍不理会,只专注地为她冰敷,她眸光微转,转而扯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嗓音软了几分:“你就应了我吧。你这般强势,叫我好生害怕。我一个弱女子,原是为了助你渡过难关才答应出嫁,你合该好生呵护才是。我素来胆怯,若没有个依仗,往后可怎么是好?”
她说着突然凑近几分,盈盈水眸直望进他眼底:“外头都说裴公子姿容绝世,心地仁善,最是懂得怜香惜玉。这般好的人,定会应了我的,对不对?”
这便是许汐元,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主儿。方才踢毽子时那般飒爽利落,转眼就能扯着人衣袖软语相求。
这般娇怯模样,若不依她,倒显得自己像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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