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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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归途风雨（第1页）

青石镇县衙前的喧嚣与激荡，如同退潮的海水，在判决落定后，渐渐平息。钱满仓被收监，钱主簿停职，笼罩在南山村上空那片名为“权势”与“构陷”的阴云，似乎被一阵劲风吹散，露出了久违的澄澈蓝天。

顾清辞与赵里正被热情的乡邻簇拥着回到南山村时，日头已偏西。村口聚集了更多未能亲往镇上的妇孺老弱，他们翘以盼，待看到一行人脸上轻松甚至带着笑意的神情，便知事情成了。欢呼声、庆幸声、对顾清辞和赵里正的感激之声，瞬间将小小的村口淹没。

王婶更是抹着眼泪，一把拉住顾清辞的袖子：“顾小哥，可吓死俺了！好在青天大老爷眼睛是亮的！往后看谁还敢欺负咱们南山村！”

铁柱咧着嘴，嘿嘿直笑，挥舞着拳头：“还是顾大哥厉害！还有萧大哥……”他话说一半，意识到萧屹不在，声音低了下去，挠了挠头。

萧屹。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顾清辞看似平静的心底漾开圈圈涟漪。胜利的喜悦是真切的，肩头重负卸下的轻松也是真实的，可这份喜悦与轻松，却因缺少了那个最重要的人的分享，而显得不那么圆满。

当夜，赵里正执意要在自家院里摆上几桌简单的酒菜，既是庆功，也是答谢村民们的同心协力。菜肴不算丰盛，多是些山野时蔬、腊肉和家酿的米酒，但气氛却热烈非凡。村民们淳朴，不懂太多大道理，只知道欺负他们的恶人受了惩罚，护着他们的顾先生和里正安然归来，这便是天大的喜事。他们轮番向顾清辞和赵里正敬酒，说着质朴的感谢话，脸上洋溢着自内心的笑容。

顾清辞酒量浅，几杯村酿下肚，脸颊便染上了薄红。他坐在喧闹的人群中，看着眼前这充满生机与温情的景象，心中暖流涌动。这里，已不仅仅是他的容身之所，更是他愿意倾力守护的家园。这些淳朴的乡邻，亦是他的亲人。

然而，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院门的方向，仿佛下一刻，那个沉默高大的身影便会推门而入，带着一身风尘，静静地走到他身边。

宴席散后，顾清辞婉拒了赵里正留宿的好意，独自踏着清冷的月色回到小院。

推开院门，熟悉的寂静扑面而来。不同于往日的安宁，此刻的寂静里，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旷。灶膛是冷的，水缸旁没有那人劈好的新柴，空气中，也闻不到那令人心安的、属于萧屹的淡淡气息。

他走到萧屹平日睡的炕边，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炕席。指尖传来的凉意，一路蔓延至心底。

白日里在公堂之上的从容镇定，面对众多乡邻时的温和笑意，在此刻独处时，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了底下深藏的疲惫与……思念。

他走到书案前，就着昏黄的油灯，想如往常般看会儿书，或是整理些茶事笔记，却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萧屹离去那夜，月光下他深邃的眼眸，和他指尖拂过自己脸颊时，那短暂却灼人的温度。

“守好家，守好茶。”

他的嘱托言犹在耳。

家，他守住了。茶，也安然无恙。

可他，何时归？

顾清辞轻轻叹了口气，吹熄了灯，和衣躺下。窗外，月明星稀，南山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静。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入睡，却清晰地感受到身边那片空位的存在，如同心缺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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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夜色浓重，闷雷在天边滚滚作响，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官道旁的一处废弃山神庙里，火光跳跃，映照着萧屹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身上的深色劲装沾染了尘土与露水，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眉眼间带着连日疾驰的风霜与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在火光下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他比预定的行程快了许多。日夜兼程，除了必要的歇马和补充干粮，几乎未曾停歇。饶是他体力远常人，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奔波，也让他感到了些许吃力。

但他不能停。

怀中的那封回信，以及沈文渊额外附上的一份写给本地陈知县的、措辞客气却分量不轻的荐书，如同燃烧的炭火，熨帖着他的胸口，也催促着他的脚步。

离开南山越久，心中的那份牵挂便越沉。他虽不擅表达，却将所有情绪都化作了脚下的度。他无法想象，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顾清辞独自面对钱氏舅甥的构陷与压力，该是何等艰难。那个清瘦的身影，是否又熬红了眼睛？是否……受了委屈？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夜幕，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倾盆大雨终于滂沱而下，密集的雨点砸在破旧的庙顶上，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仿佛要将这小小的庙宇吞噬。

萧屹走到庙门口，望着外面如瀑的雨幕和泥泞不堪的道路，眉头紧锁。这样的天气，马蹄易打滑，夜行风险极大。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估算着剩下的路程。若此刻冒雨前行，或许能再赶一夜的路，但人马俱疲，风险太高。若停留一晚……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簇跳动的篝火，脑中浮现的是顾清辞在灯下蹙眉书写，或是捧着茶杯对他浅笑的模样。

几乎没有犹豫，他转身走回火堆旁，用匕将干粮切成小块，就着皮囊里的清水，快吞咽。然后，他靠坐在斑驳的墙壁下，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

雨声喧嚣，却无法扰乱他内心的急切与坚定。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

无论风雨多大，前路多艰，他都必须尽快回到那个人身边。

只需两个时辰，他想。待雨势稍弱，便立刻出。

归心似箭，风雨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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