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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刚赶过来的温倪还有站在护士站的褚知聿都听到了这句话。温倪看向褚知聿,眼神像是在确认老人真的有做手术的必要吗?褚知聿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含义,肯定的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向赵家兄妹那边走去,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赶赴战场。
温倪静静站在褚知聿身旁,很快就掌握了现场的情况,她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又看向低头不语的妹妹,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酸楚。
褚知聿皱眉但语气沉稳:“赵先生,我们的立场不是和你对立。医学上的风险和选择,我们都会如实告知。你不愿意手术可以理解,但否认风险,并不能让它消失。”
赵晋扭过头,冷哼一声,嘴往病房内撇了一下:“那你问问我爸自己的主意吧,看他自己想不想做手术?”他认定,医生这一进门一定会吃闭门羹的,老爷子的脾气他最清楚。
“褚医生,我来和老爷子谈一下吧,”温倪征求到了褚知聿的同意,毕竟他是老人的主治医生。随后又转向赵晋,掏出一张名片以及一页纸递过去,“赵先生,您好!我是北京国贸心桥心理咨询机构的,这是我的名片,还有这张是我们我们和骨科的合作,为需要的病人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服务,您看一下……”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那么多,主要是看我爸同不同意?”
“那就打扰了,我去和老人沟通一下。”
“随你。”赵晋甩下冷冷的两个字,转身离开。
褚知聿叫住要走进病房的温倪,有些担心的询问她:“温倪,需要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我需要和病人的单独相处空间。”说完对着褚知聿点了点头,像是在告诉他不用担心。
温倪独身走进病房,见老人靠在床头,目光和病房外的他儿子一样锐利。他的手臂瘦削,青筋明显突起,可以看出身体上的疼痛掏空了仅存的气力。
她走到他面前轻声问:“赵叔叔,休息得还好吗?”顺便简单的向老人介绍自己进来的职责。
老人抬眼看她,冷冷哼了一声:“怎么?医生派你来劝我了?”
“我只是想陪您聊聊。”温倪在床边坐下,语调柔和,“不是关于手术的事,而是关于——您自己。”
老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似乎想讥笑,却没发出声音。
“您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吧?”温倪倒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
沉默。病房里仿佛能听见吊瓶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过了许久,老人低沉的声音才像从胸腔深处压出来似的:“提它干嘛?”
“我能看出来,您身上有着一股军人的坚韧。”温倪的声音像是静水,缓缓涌进老人坚硬的防线,“可以跟我谈谈那时候的事情吗?我很感兴趣。”
老人猛地别过头,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的手在被子里紧紧攥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不自觉地咬起了下嘴唇。
“姑娘,你是真的要听吗?很少有年轻人喜欢听之前的老事儿。”
温倪轻声引导:“赵叔,只要您愿意说就行。”
老人的眼神逐渐飘远,好像回到了半个世纪前。
“那是六十年代的事了。”他将紧握的手也缓缓松开,喉咙干涩很费劲的讲述过去的事:“那会儿,边界紧张得很。你们年轻人怕是都没听过——我们当时驻在西边的高地,阿克赛钦那一带,天高地远,风沙大得睁不开眼。那条新修的公路……我们叫它‘生命线’,可在印度人眼里却是‘挑衅’。”
他说到这儿,苦笑了一声,眼底浮现出一抹惆怅。
“他们说是要在咱们和他们之间的空白地带一个个插上据点。看似写着‘哨所’,其实就是步步蚕食。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多拉山口立起营帐,离咱们不过几十米,有的地方一抬头就能对上眼……那种日子,像是被人拿枪口顶在脑门上。”
老人抬起布满青筋的手,微微颤抖。温倪静静听着,不时点头回应着老人。
“那年冬天,我们收到命令,说要守住阵地,不能退。可条件极苦,渴了饿了就喝雪水,喉咙都是灼痛,粮食根本就送不上来。我那时候是队里最年轻的一批,年轻人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
“你们那时候二十岁出头,放现在来说还是一群孩子啊,一定很害怕吧?”
老人也不避讳,“怕,但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害怕是当时最不值一提的事。心里怕,但是不怕死,就怕兄弟们饿着、冻着、送命了也没人知道呀!”
“那后来呢?还发生了什么?”温倪引导老人继续说下去。
“打起来了……”老人的声音猛地低下去,眼神里闪过痛苦的阴影,“我亲眼看见一个排的弟兄在山沟里被火力压得抬不起头。炮弹炸下来,喊声乱成一片。有人喊爹喊娘,有人根本来不及喊出声,就这么睁大眼睛看着你。那眼神——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老人沉重的呼吸声。
“我们守的多拉山口,他们硬是越过了麦克马洪线,在我们眼皮底下立了据点。上面下了命令,必须顶住。可你知道吗?在那里尸体一夜可以冻成冰雕。弟兄们年纪轻轻脸还青着,但手里紧握着枪。我到现在一闭眼,就能看见那些脸。”
老人说到这里,声音彻底哽住,喉咙里像压着什么东西,眼角泛红。他捏着被角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攥着一支已经冰凉的钢枪。
“赵叔叔,这就是您不想开刀的原因吗?”
“你问我为什么怕开刀……”他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时候,伤员太多了。根本抬不完、救不尽。担架一个接一个从前线下来,血都把担架布浸透了,滴到雪地里,一会儿就结成硬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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