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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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月华灯影（第1页）

第中秋这日，洛府内张灯结彩，空气中飘散着桂花糕和酒肴的香气。仆从们脸上带着节日的喜气，往来穿梭。

宴席设在家主院落，族中主要人物齐聚一堂。琉璃灯盏映照得厅内如同白昼，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洛云舟坐于主位，面色看似平和，与几位族老谈笑风生。

洛云鸿亦是笑容满面，与身旁之人把酒言欢。然而有心人不难现，在家主右下的位置空置着——那是主母苏映雪的座位，已经空了近一月。

洛秋宁安静地坐在父亲下稍远的位置，洛清源相伴在侧。当她的目光掠过那个空置的座位时，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洛清源敏锐地察觉到妹妹的情绪，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他的目光与主位上的父亲短暂交汇，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沉重。

罗修尘和杨明作为客人与护卫，在偏席有一席之位。目光扫过那个空位时略微停顿，随即又缓缓移开。这满堂的喧闹，这刻意营造的团圆氛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伤疤。

他想起那个早已不复存在的黑石村，村里也有过这样灯火通明的夜晚。老槐树下，村民们围坐分享着自家做的月饼，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烤肉的香气那一切，都在一夜之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屠杀彻底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血与火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那些惨叫声、哀求声，还有那些透着非人特征的脸罗修尘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让他从回忆中惊醒。这份刻骨的仇恨，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也是他必须不断变强的根源。

罗修尘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沾过魔兽的血，却还未沾染仇人的血。还不够强，远远不够。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找出真相，强到足以让那些夺走他一切的敌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如今，他坐在这繁华世家的宴席中，周围是陌生的面孔和虚伪的笑语。这份刻骨的孤独与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在这样团圆的夜晚，来得格外汹涌。他面上依旧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唯有眼底深处，那簇复仇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宴席过半，气氛愈加热闹。杨明凑近罗修尘，压低声音，带着期待：“罗大哥，洛姐姐，我听说今晚城中心有中秋灯会，可热闹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洛秋宁恰好听到，转头望来。她看向罗修尘，眼中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想要暂时逃离的渴望，或许，还有一丝想要驱散他周身那挥之不去的孤寂的期盼。

罗修尘对上她的目光，那清澈眼眸中映出的灯火，仿佛暂时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留在这里，只会让那份无处安放的悲伤更加蚀骨。

洛秋宁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转向洛清源。洛清源了然，微笑道：“去吧，小心些，早些回来。”他又看向罗修尘，语气郑重：“修尘，有劳。”

罗修尘再次点头，带着承诺的份量。

三人悄然离席，融入云松城熙攘的夜色中。

一踏出洛府，截然不同的喧嚣热浪便扑面而来。长街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兔子、锦鲤、嫦娥奔月形态各异，流光溢彩。摊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猜灯谜的喝彩声、舞龙队伍的锣鼓声，混杂着各种小吃的香气，构成一幅鲜活生动的画卷。

这热闹是真实的，却与他记忆深处那个永远回不去的夜晚，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杨明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恢复了活力。洛秋宁跟在他身后，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被这浓烈而真实的生活气息所感染，连日来的压抑似乎真的被冲淡了许多。

罗修尘依旧紧随在洛秋宁身侧，半步不离。嘈杂鼎沸的人群和闪烁晃眼的灯光让他下意识地蹙眉，身体本能地处于警戒状态。

他看着洛秋宁难得轻松的侧脸，那蹙起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只是将周身的气息收敛得更紧，如同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影子，为她隔开汹涌的人潮。

至少，此刻他守护的这份安宁，是真实的。而这，也需要力量来维系。

“洛姐姐，罗大哥，快看那边！”杨明指着前方一处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高台，“晚会开始了！”

三人好不容易寻了个视野尚可的位置站定。台上正有赤膊的汉子表演着惊险的吞刀吐火，引得台下阵阵惊呼喝彩。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熟悉声音，突兀地在他们身侧响起：“呵呵，真是巧啊。洛小姐，罗兄，杨明小兄弟，佳节安康。”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云海商会的许皓，正摇着一柄玉骨折扇，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他今日未着商会服饰，而是一身月白锦袍，腰缠玉带，显得风流倜傥。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位存在感极低的老仆。

杨明愣了一下。洛秋宁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从容，微微颔：“许公子，佳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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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修尘的目光在许皓身上停留一瞬，锐利如鹰，带着审视，随即又落回台上。但他紧绷的身体线条，说明他并未放松警惕。许皓的出现，将他从短暂的出神中拉了回来，重新面对现实的诡谲。

这些觊觎、试探，都是阻碍他复仇的绊脚石，他必须小心应对，也必须尽快拥有碾碎这一切的实力。

许皓对罗修尘的冷淡不以为意，很自然地走上前，与洛秋宁并肩而立，望着台上笑道：这市井之乐，虽不及家中宴饮精致，却别有一番鲜活趣味。洛小姐也觉得有趣？

“嗯，”洛秋宁轻声应道，“很热闹，也很真实。”

“是啊，真实。”许皓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罗修尘，“尤其是经历过一些风波之后，更觉此情此景难得。”

他话锋一转，看向罗修尘：“罗兄似乎对此等热闹不太习惯？可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撬开罗修尘紧闭的心门。

罗修尘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痛楚与杀意，但很快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往事？那些沾满鲜血的往事，终有一日，要用更多的鲜血来洗刷。他终于将目光从台上收回，冷冷地瞥了许皓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与你何干”，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吵。”

许皓闻言，不怒反笑，手中折扇地合上：“罗兄快人快语。不过，大隐于市，这万千红尘气息，有时反倒是另一种修行。”他顿了顿，用扇柄指向高台一侧，“好戏还在后头，听闻今晚压轴的，是水月坊的大家献舞，一曲《霓裳羽衣》，堪称绝妙，不容错过。”

月光与灯影交织，将四人的身影投在地上。台上的歌舞升平，台下的暗流试探，与罗修尘心底那份永不愈合的伤疤和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在这本该纯粹团圆的中秋佳节里，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许皓的突然出现，为这个夜晚平添了莫测的变数，也像一根刺，再次提醒着罗修尘，他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片看似太平的喧嚣，而他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与血腥。

变强，复仇，这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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