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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的门在身后“吱呀”一声阖上,隔绝了庭院里冰冷的月光和那根遗落在尘埃中的深蓝丝带。门轴干涩的摩擦声,像一把钝刀子,在死寂中拖曳而过,割得林晚夕耳膜生疼。
仅存的力气在踏入院门的瞬间彻底抽离。背脊重重抵上冰凉粗糙的木门,她像一具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沿着门板缓缓滑落。冰冷的青砖地面隔着单薄的裙裾传来刺骨的寒意,她却感觉不到,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又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深处泛起的、难以言喻的虚脱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像是要将薄弱的胸骨撞碎,又带出一种被掏空般的钝痛。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被夜风一激,激起一层又一层的寒栗。
恐惧。那是灭顶的恐惧。
云湛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冰冷眸子,他指尖捏住耳后红痣时那精准而残酷的力道,他带着血腥与松香气息的冰冷拥抱,还有那句如同最终宣判的“忘忧居”……一幕幕,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刺穿着她摇摇欲坠的神智。
“忘忧居”……那个地方的名字,光是想起,就让她胃部一阵痉挛般的抽搐。组织的情报卷宗里,关于它的记录虽然语焉不详,却字字都浸透着“死亡”和“消失”的阴影。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是连组织都讳莫如深的绝地。云湛让她去那里取东西?这分明是要她死!是要借那些人的手,将她这个识破了伪装的棋子彻底抹除!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迅漫延上来,几乎要淹没口鼻。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双手死死抱住膝盖,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肉,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慌。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深处挣扎嘶喊。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前黑,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颤抖着抬起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和冷汗,指尖触碰到袖中那枚淬毒的银针。
冰冷的、坚硬的触感,像溺水者抓住的唯一浮木。
杀了他?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闪现。在“忘忧居”是死路,在云湛面前动手也是死路。但至少……至少能拉着他一起……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和屈辱,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瞬间压过了恐惧。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毒针!针尖刺破指腹,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带着“缠绵”那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微麻感。杀意瞬间沸腾,如同熔岩在血管里奔流,烧灼着她的理智。
就在这时——
心口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
那痛感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猛烈,如同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林晚夕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攥着毒针的手指瞬间脱力,银针“叮”一声轻响,滑落在地,滚入角落的黑暗里。
这痛……不是外伤!它来自身体内部,来自一个早已被她强行遗忘、以为早已沉寂的角落!
林晚夕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她颤抖着、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剧烈起伏的、如同被利刃贯穿的胸口。
是它……是那个东西!
那个深埋在她心脉之中,如同附骨之蛆、早已被她用秘药强行压制,以为早已死透的——同心蛊的残体!
剧烈的痛楚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强过一波,猛烈地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这痛感极其诡异,并非纯粹的撕裂或灼烧,而是一种带着强烈“牵引”和“共鸣”意味的尖锐刺痛。仿佛在她心口深处,有一只沉睡多年的毒虫,被某种极其强烈的、同源的气息骤然惊醒,正疯狂地扭动、撕咬着禁锢它的残骸,想要破体而出,循着那气息奔涌而去!
而那气息的来源方向……赫然就是云湛方才消失的庭院深处!
是他!
是因为刚才……刚才他离得太近?是因为他指尖那带着薄茧的冰冷触碰?还是因为……因为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冷冽松香与血腥的气息,刺激了这该死的残蛊?!
林晚夕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滚落。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痛呼。身体蜷缩得更紧,像一片在狂风中簌簌抖的落叶。
不……不可能!组织明明说过,这“同心蛊”的子蛊在她体内已经彻底沉寂,母蛊更是早已随着……随着那个人的死而消亡!这残体早该化为血水!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会动?!怎么可能还会对云湛产生反应?!
混乱和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铁爪,死死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同心蛊的异动,比云湛的识破、比“忘忧居”的死亡任务,更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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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蛊虫……难道母蛊没死?!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不!不可能!她亲眼……不,是组织确认过……可如果母蛊没死……那它在哪里?在谁身上?!
一个更让她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云湛身上?!
这念头太过荒谬,太过惊悚,瞬间让她如坠冰窟,连心脏的剧痛都仿佛被冻结了一瞬。云湛?那个冷酷无情、掌控一切、视她如蝼蚁的云湛?他体内……会有同心蛊的母蛊?不!绝不可能!这根本说不通!组织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情报!这残蛊的异动……一定是其他原因!是因为她刚才情绪波动太过剧烈?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杀意刺激了它残留的本能?!
然而,心口那如同活物撕咬般的、带着强烈指向性的尖锐痛楚,却像最残酷的证据,不断冲击着她的理智壁垒。每一次剧痛袭来,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手指,遥遥指向云湛所在的方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牵引感。
她痛苦地喘息着,指甲深深陷入胸口的衣料,仿佛想将那作祟的源头活活抠出来。额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身体在剧痛和冰冷的恐惧中筛糠般颤抖,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心口那要命的刺痛。
就在这炼狱般的煎熬中,云湛那张冰冷、带着残酷审视意味的脸,他捏住她耳后红痣时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他俯身拥她入怀时那令人作呕的温热气息,还有那句“演得不错”的冰冷嘲讽……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细节,如同走马灯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现、旋转、放大!
每一次回忆,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心口的蛊虫残体也随之爆出更猛烈的撕咬剧痛!痛!恨!恐惧!屈辱!这些强烈的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激荡,形成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情绪刺激蛊虫,蛊虫的剧痛又反过来激化情绪!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终于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眼前阵阵黑,意识在剧痛和窒息感中开始模糊、飘摇。
不能……不能这样下去……
一个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呐喊。会死的!这样下去,不用等到明天“忘忧居”,她就会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被这该死的蛊虫活活痛死,或者彻底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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