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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一定是幻觉……
黑暗彻底合拢。世界归于死寂。
……
“滴……滴……滴……”
单调、规律、冰冷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固执地敲打着混沌的意识。
简桉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很沉,很累,身体像是被碾碎了又重新拼凑起来,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尖锐的疼痛。那疼痛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无法再沉溺于那片似乎能解脱一切的黑暗。
她挣扎着,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睫毛如同被黏住,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额角和太阳穴针扎般的刺痛。
光。
一点模糊的、惨白的光晕在眼前晃动。渐渐地,光晕扩散开来,勾勒出一些朦胧的轮廓——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悬挂在头顶的透明液体袋,还有一根细细的管子蜿蜒向下……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固执地钻进她的鼻腔。
这里是……医院?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混沌的大脑。记忆如同摔碎的玻璃,碎片四溅,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刺入她的脑海。
雨……冰冷的雨……
散落的药片……
季松亭冰冷讥诮的脸……
刺眼的车灯……
震耳欲聋的巨响……
无边的剧痛……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
“醒了!医生!她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无比熟悉又无比激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颤抖着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插着输液针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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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眼球,视线一点点聚焦。
是苏禾。她最好的朋友苏禾。此刻的苏禾,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巨大惊喜。
“桉桉!桉桉!你听得见我吗?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苏禾的声音哽咽着,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简桉张了张嘴,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涩得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虚弱地眨了眨眼。
“别说话!别急!”苏禾立刻会意,连忙松开一只手,拿起旁边棉签沾湿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干裂的嘴唇,“你刚醒,还不能喝水,润润嘴……你伤得很重,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裂出血,右腿胫骨骨折,还有严重的脑震荡……老天爷,你真是……”苏禾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鬼门关……车祸……
简桉的思绪艰难地转动着,那些记忆的碎片开始慢慢拼凑。那场毁灭性的撞击……剧烈的疼痛……黑暗……还有……还有最后那个幻觉……
季松亭?
她下意识地转动眼珠,目光在病房里搜寻。这是一间宽敞的单人病房,除了苏禾,没有其他人。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显示着现在是白天。
没有他。
一丝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解脱的情绪,极其微弱地划过心头。果然……是幻觉吧。在她濒死的时刻,大脑产生的荒谬幻觉。他怎么会来?他怎么会……有那种惊恐慌乱的表情?
“他……”简桉用尽力气,出一个气若游丝的音节。
苏禾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激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愤怒和心疼的表情。她当然知道简桉问的是谁。
“他来过。”苏禾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在你刚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浑身湿透,脸色白得吓人,像个疯子一样抓着医生问你会不会死。”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讽刺,“然后就守在外面,守了一整夜。你脱离危险转入icu后,他每天……都来。就站在外面走廊上,隔着玻璃看你。像个……像个……”
苏禾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深深的不解和无力:“像个丢了魂的雕塑。”
简桉静静地听着,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花板,没有任何波澜。心口的位置,一片麻木。那些描述,在她听来,遥远得像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季松亭的担心、守候?多么讽刺。在她需要他哪怕一丝信任的时候,他给予的是最彻底的羞辱和否定。在她濒临死亡、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又来扮演什么情深义重?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她只觉得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只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忘掉这一切。
“他现在……”苏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就在外面。你醒了的消息,护士肯定告诉他了。”
简桉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彻底地闭上了眼睛。她不想见。一个字都不想听。一丝气息都不想闻。
门外,高级病房区的走廊异常安静,只有护士偶尔经过时鞋跟敲击地面的轻响。
季松亭高大的身躯僵直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已经和那堵墙融为一体。他身上的手工西装早已不复平日的挺括,皱巴巴地裹在身上,领带也扯松了。下巴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被绝望反复冲刷后的疲惫和颓败。
三天三夜。从接到那个如同晴天霹雳的电话,到亲眼目睹那辆扭曲变形的白色小车被拖走,再到守在手术室外看着那盏刺目的红灯亮起又熄灭,听着医生用最冷静的语气说出最凶险的伤势……这三天三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都像在地狱的油锅里煎熬。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恐惧”的滋味。那种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随时会爆裂的窒息感。那种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一切即将从指缝中流逝、他却无能为力的灭顶恐慌。
当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疲惫却带着一丝庆幸地说出“暂时脱离危险”时,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断裂,双腿一软,竟是靠着墙壁才没有瘫倒在地。那一刻,什么商业帝国,什么冷静自持,什么季氏总裁的骄傲,全都化为乌有。他只是一个在死亡边缘抢回爱人的、卑微的幸存者。
然而,更大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她躺在icu里,浑身插满了管子,像个脆弱的瓷娃娃。他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贪婪又痛苦地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每一次监视器上心率的波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不敢离开,不敢合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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