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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诊断出心衰晚期那天,未婚夫周镇正搂着新欢挑婚戒。
他嗤笑我的诊断书:“鹿之期,装病这招太老套。”
直到私人医生沈肆言将我锁进监护室,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他捏着止痛药俯身:“叫老公,不然疼死你。”
周镇带人砸门营救时,我踮脚吻上沈肆言的锁骨:“老公,赶走他。”
玻璃爆裂声中,沈肆言碾碎周镇的手指轻笑:“她连遗体捐赠都签给我了。”
“从生到死,连骨灰都是我的。”
三个月后,我的葬礼轰动全城。
沈肆言抱着骨灰盒亲吻时,周镇红着眼闯进火葬场。
焚化炉监控屏幕突然亮起——
我正从病床上坐起来,拔掉了心电监护仪。
---
心电图纸从机器里吐出来,像条垂死的蛇,在诊室惨白的灯光下蜿蜒爬行。纸上那些尖利的、失控的波形,每一个起伏都像在撕扯我的肺。我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指尖冰凉,上面“扩张型心肌病晚期”几个黑字,重得像铅块,沉沉地压进我骨头缝里。
“鹿小姐,情况很不乐观。”主治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嗡嗡的,听不真切,每一个字却又无比清晰地凿进我耳膜,“保守估计…生存期可能不到半年。建议你尽快入院,接受系统的姑息治疗,或许…”
半年?我盯着他开合的嘴唇,后面的话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剩下嗡嗡的杂音。世界旋转着褪色,只剩下诊室消毒水那刺鼻的、带着死亡暗示的气味。我攥紧了那张薄薄的死亡宣判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堵着一团又干又涩的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走出医院大门,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地压下来,细密的雨丝冰冷地钻进我的头、衣领。初秋的风裹着湿气,刀子似的刮过裸露的皮肤。我站在冰冷的雨幕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包里那张轻飘飘的诊断书,此刻却重逾千斤,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鬼使神差地,我掏出它。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纸张,墨迹开始模糊、晕染,那些宣告我生命倒计时的残酷字迹,在雨水的冲刷下一点点变形、消融。我松开手。那张承载着我所有绝望的纸,被风卷着,打着旋儿,飘落在湿漉漉的马路牙子边的一个污水坑里。浑浊的泥水迅将它吞没,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肮脏的轮廓。
也好。就这样消失吧。我扯了扯嘴角,尝到雨水和泪水的咸涩。
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我面前,溅起一小片水花。后车窗降下,露出周镇那张英俊却写满不耐的脸。他皱着眉,目光像打量一件碍眼的物品:“杵这儿淋雨?鹿之期,你又什么疯?”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紧,那句“医生说我快死了”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被雨水浇灭。他看着我的眼神,和看路边那张被污水浸透的废纸没什么两样。何必呢?
“没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复查而已,结果还行。”
周镇嗤笑一声,显然半个字都不信。他身边紧挨着一个年轻娇艳的女孩,正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手指上那颗硕大的钻戒在昏暗的天色下也闪得刺眼。女孩好奇又带着点优越感地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过时的、即将被丢弃的旧物。
“镇哥,这位是…?”女孩的声音又甜又腻。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周镇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快上车,别淋湿了,刚给你挑的戒指可不能沾水。”他体贴地护着女孩的头,让她坐进温暖干燥的车里,然后才吝啬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连最后一点耐心都耗尽了,“自己打车回去。别整天病恹恹的,看着就晦气。”车窗无情地升起,隔绝了他冷漠的侧脸和车内模糊的暖光。
黑色的庞然大物汇入车流,尾灯在灰蒙蒙的雨幕里拉出两道短暂的红痕,很快消失不见。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梢流进脖颈,寒意刺骨。我站在原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心脏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绞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同时扎了进去。我猛地捂住心口,身体控制不住地佝偻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
就在这时,一把宽大的黑伞无声地撑开,稳稳地笼罩在我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丝。淡淡的、冷冽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具压迫感的木质香气,瞬间将我包围。这气味…太熟悉了。熟悉得让我脊背瞬间窜起一阵寒意。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伞沿下,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脸。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微微低垂着,目光精准地落在我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他的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件值得玩味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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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言。
周镇重金聘请的、只为周家核心成员服务的私人医疗顾问。一个披着圣洁白袍,却让我本能感到极度危险的男人。
“鹿小姐,”他的声音不高,低沉悦耳,如同上好的大提琴,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不容置疑的冰冷,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神经上,“看来你的‘复查结果还行’,并不怎么令人信服。”他的视线扫过我捂着心口的手,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冰冷的穿透力,仿佛已经看穿了我极力掩藏的虚弱和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微微俯身,靠得更近,那股冷冽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木质气息,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包围网。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城市霓虹的碎光,模糊了他眼底的真实情绪,只留下深不可测的幽暗。“周先生似乎很忙,无暇顾及你的健康。”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但作为医生,我不能看着我的病人,在雨里等死。”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脖颈。那句“等死”,被他用如此平静、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直白地撕开了我刚刚试图用污水掩盖的残酷真相。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比心口的绞痛更甚。我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把伞、这个人和他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可我的身体背叛了我。心脏骤然又是一阵剧烈的、失控的抽搐,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冰冷的雨水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沼泽,拖拽着我向下沉沦。在意识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秒,我只看到沈肆言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快、却异常清晰的,近乎于餍足的幽光。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无边无际。意识在混沌的深渊里沉浮,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胸口那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巨石狠狠压回。窒息感如影随形,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腑撕裂般的剧痛。我在粘稠的虚无中跋涉,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我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先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不是医院病房那种千篇一律的白,而是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气的、仿佛被反复漂洗过的惨白。一盏造型简洁却异常明亮的无影灯悬在上方,出恒定而冰冷的光,照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浓得化不开,几乎盖过了一切,连我自己的呼吸都带着这种冰冷的化学味道。这气味浓得反常,带着一种强制性的洁净感,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
我试着转动了一下酸涩的脖子。
入目所及,是一片令人心头凉的景象。整个房间的墙壁、天花板,甚至地板,都覆盖着一种柔软厚实的白色吸音材料,表面有着细密的凹凸纹理,像一个巨大的、包裹严实的茧房。唯一的门,是厚重的金属材质,没有窗户,门上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观察窗,此刻也被金属挡板严丝合缝地盖着。房间一角,矗立着几台复杂的医疗仪器,心电监护仪的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属于我的生命曲线正微弱而固执地跳动着,出规律却单调的“嘀…嘀…”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这不是医院!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的混沌。医院不会有这样封闭、压抑、仿佛与世隔绝的囚笼!
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想坐起来,四肢却传来一阵强烈的虚软和酸麻感,身体沉重得根本不听使唤。我这才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松松地套着柔软的束缚带。不是那种精神科病房常见的粗糙皮带,而是内衬天鹅绒的、宽宽的皮革带子,看起来精致,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体贴”,但它们的本质,依旧是束缚。它们温柔地提醒着我:此路不通。
心脏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徒劳的挣扎,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紧。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痛苦和恐惧中,房间那扇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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