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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寻抱着她,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却又像是在抱着一个随时会碎裂的琉璃娃娃。他看也没看旁边脸色铁青的刘一手和吓傻的护士,抱着温萦夏,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这间充满血腥和绝望气息的手术室,冲过那条狭窄昏暗的通道,冲出了“康健诊所”那扇破败油腻的大门!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雨丝,瞬间扑面而来!
周寻抱着温萦夏,站在诊所门口脏乱的小巷里。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抱着她的手臂收得很紧,紧得温萦夏甚至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和微微的颤抖。
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巷口停下,车灯刺破雨幕。司机飞快地下车,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小跑着来到周寻身边,为他遮住风雨。看到周寻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病号服、脸色惨白的女人,司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职业素养让他立刻低下头,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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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寻小心翼翼地将温萦夏放进温暖舒适的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暖风出的微弱声响和周寻尚未平复的粗重呼吸。温萦夏蜷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身上裹着那张白色的手术单,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身体因为寒冷和后怕而微微颤抖着。右腿大腿根部的麻木感开始消退,被止血带勒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胀痛,提醒着她刚才距离彻底失去这条腿有多么近。
周寻坐在她旁边,隔着一小段距离。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一只手用力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拳,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下,他侧脸的线条紧绷着,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刻。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疯狂似乎暂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着身边女人时的复杂痛楚。
他缓缓睁开眼,赤红的血丝尚未完全褪去。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温萦夏苍白脆弱的脸上。她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紧蹙着,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周寻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她额角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顿住,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烫到。他僵硬地收回手,攥紧了拳头,骨节出轻微的脆响。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湿滑路面的声音和暖风的低吟。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驶入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停在一个专属车位上。司机迅下车,撑伞打开后车门。
周寻再次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温萦夏抱了出来。她依旧闭着眼,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面对。他抱着她,大步走向专属电梯,刷卡,电梯无声上升。
顶层复式公寓的大门打开,里面是极简奢华的装修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冰冷得如同样板间。周寻抱着温萦夏径直走向一间宽敞的客卧,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叫林医生过来,立刻!带上处理外伤和…检查神经损伤的设备!”周寻对着跟进来的司机,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周先生。”司机立刻应声,转身快步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周寻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柔和的壁灯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床上蜷缩着的温萦夏完全笼罩。他看着她惨白的脸,看着她裹在手术单下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右腿大腿根部那被止血带勒出的深紫色淤痕……
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无法承受这景象带来的冲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一下。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缝间,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起来。
“萦夏…”一声极其压抑的、带着痛苦和颤音的呼唤,从他指缝间溢出,轻得像一声叹息,却蕴含着千钧重量。
就在这时,床上的温萦夏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清澈、后来只剩下绝望和恨意的眼眸,此刻如同蒙尘的琉璃,空洞、茫然地看向站在阴影里的周寻。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寻放下手,脸上还残留着未及掩饰的痛楚和慌乱。而温萦夏的眼神,在最初的茫然之后,一点点聚焦,一点点变得冰冷、尖锐,最后凝聚成两道淬了寒冰、带着刻骨恨意的利箭,直直射向周寻!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只有比手术刀更锋利的、足以将他凌迟的恨!
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空气,凝滞在宽敞得近乎空旷的复式公寓里。温萦夏躺在柔软得如同云朵的床上,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右腿大腿根部被止血带勒出的深紫色淤痕传来阵阵尖锐的胀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处的神经,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痛楚。这痛楚如此清晰,残酷地提醒着她不久前在“康健”诊所里生的一切——那冰冷的骨锯,那刺眼的白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周寻如同魔神降世般疯狂的闯入。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房间里的暖色灯光,死死钉在站在床尾阴影里的周寻身上。他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偂着,一手撑着旁边的柜子,像是在支撑着身体的重量。那张总是冷漠矜贵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后怕,甚至…一丝脆弱?真是天大的讽刺!
恨意,如同汹涌的岩浆,在温萦夏冰冷的心底咆哮奔涌!他凭什么露出这副表情?他有什么资格后怕?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五年前的无情构陷,如果不是他昨日的极致羞辱,她怎么会走到卖腿葬父这一步?!他此刻的“拯救”,不过是在她坠入深渊时,假惺惺地伸手拉了一把,而推她下去的人,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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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从温萦夏干裂的唇缝中挤了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恨意,“周寻…你给我滚出去!”
周寻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抬起头,迎上温萦夏那双燃烧着恨火的眼眸。那眼神里的憎恶和排斥,像一把无形的钝刀,狠狠捅进他的心窝。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温萦夏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恨意,让他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公寓门铃急促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司机很快带着一个提着沉重医疗箱、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周先生,林医生来了。”
林医生看起来五十多岁,气质儒雅沉稳。他目光扫过房间,看到床上脸色惨白、裹着手术单的温萦夏,以及她大腿根部露出的那圈深紫色勒痕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职业性的凝重。
“周先生,这位是?”林医生看向周寻。
“温萦夏。”周寻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艰难地移开与温萦夏对视的目光,对林医生说,“麻烦您,给她做个全面检查。尤其是右腿…神经和血管有没有受损。还有额头的外伤。”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沉压抑,“她…差点被非法截肢。”
林医生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恢复了平静。“明白了。”他点点头,提着箱子走到床边,语气温和地对温萦夏说:“温小姐,我是林医生。别紧张,我先给你检查一下伤口,好吗?”
温萦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身体却依旧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她没有拒绝检查,但也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微微转向了墙壁的方向,用沉默表达着抗拒。
林医生经验丰富,也不多言。他动作专业而轻柔地解开裹在温萦夏身上的手术单,仔细检查她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小心翼翼地查看她右腿大腿根部的状况。当他看到那深紫色的、几乎勒进皮肉的淤痕时,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戴上无菌手套,用手指轻轻按压、探查,又拿出小手电检查她右脚的毛细血管反应和知觉恢复情况。
“额头的伤口是皮外伤,没有大碍,注意别感染就行。”林医生一边检查一边说,语气沉稳,“右腿…情况不太好。止血带勒得太紧太久,时间再长一点,恐怕真的会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和肌肉坏死。现在主要是局部缺血再灌注损伤,血管内皮受损,神经有压迫性损伤的迹象,需要立刻处理,后续还要密切观察恢复情况。”他拿出药膏和绷带,动作麻利地为温萦夏处理大腿的淤伤和肿胀,并进行包扎固定。
整个过程中,温萦夏都闭着眼,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只有身体偶尔因为疼痛而微微的瑟缩,泄露出一丝脆弱。林医生给她打了一针消炎和营养神经的药物,又开了口服药。
“周先生,”林医生收拾好东西,转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的周寻,语气严肃,“温小姐需要绝对静养,避免右腿受压和活动。情绪上也…尽量保持平稳。我会每天过来检查换药。另外,她身体非常虚弱,严重营养不良,需要补充营养,慢慢调理。”
“我知道了,麻烦您了,林医生。”周寻的声音低沉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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