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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耐心地解释,这是正常的,大脑需要时间学习和适应,需要漫长的康复训练。
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晚上,沈岸来视频请求。屏幕里的他化了妆,穿着演出服,背景是喧闹的后台。他兴奋地说着什么,语很快。
林夕戴着处理器,那可怕的、扭曲的电子音包裹着他的话语,她拼命集中精力,却只捕捉到一堆杂乱无章的音节。她看到他的嘴在动,看到他的笑容,看到他身后光鲜亮丽的世界。
而她的世界,只有冰冷怪异的机械噪音,和一片狼藉的绝望。
巨大的落差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对着屏幕,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哭喊着她自己都听不清的、破碎的词语:“……不是……这不是……走开……关掉……”
视频那头的沈岸,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屏幕里彻底失控、面容扭曲的她,看着背景里医院冰冷的墙壁,再听着周围队友和工作人员兴奋的谈笑、音乐声……
一种极致的无力感和……陌生感,攫住了他。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沉重的、看不到尽头的疲惫。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仿佛想远离屏幕里那个让他窒息的世界。
视频被突兀地挂断了。
林夕看着黑掉的屏幕,看着屏幕里映出的自己——泪流满面,戴着可笑的、像外星机器一样的耳外处理器,狼狈,绝望,疯狂。
她慢慢地、慢慢地蜷缩起来,抱紧自己。
处理器里,只有一片空洞的电子忙音。
嗡嗡作响。
像永恒的诅咒。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火辣辣的痛。脸上的处理器像个冰冷的铁钳,箍着她的头颅,提醒着她刚才那场可怕的、失败的初次体验。
她颤抖着手,再次尝试戴上它。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扯掉。她强迫自己忍受着那刮擦耳膜、钻入脑髓的怪异电子音。在一片混沌的噪音里,她捕捉到护工走进来的脚步声——不再是熟悉的振动,而是一种奇怪的“哒、哒、哒”的电子脉冲。护工张嘴说话,变成一串扭曲变调的“滋滋啦啦”,完全无法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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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更深了。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沈岸来的消息。文字。
“刚才信号不好。你怎么样?听到了吗?”
她盯着那行字,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却像是最辛辣的嘲讽。怎么样?听到了吗?她听到的是地狱的噪音。
她手指僵硬地打字回复,每一个按键都重若千钧:“听到了。很奇怪。需要适应。”她删掉了“可怕”、“想死”、“求你回来”这些汹涌的情绪,最终只出这干巴巴的几个字。
“那就好。慢慢来。我这边要上台了。结束后打给你。”他回得很快,似乎松了口气。
林夕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仿佛看到他匆忙收起手机,调整表情,走向那片聚光灯海,走向那个她永远也无法再踏足的世界。
康复训练枯燥得令人指。每一天都是对抗和折磨。
治疗师带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样本,让她分辨。电子合成的“啊——”“哦——”,像机器人学语。敲击碗碟的声音,变成尖锐的“叮”一声爆响,炸得她头皮麻。一段简单的旋律,传入她耳中成了支离破碎、音调诡异的电子音串,毫无美感可言。
她必须重新学习一切。学习把这个冰冷的电子信号和它所代表的真实意义对应起来。这比婴儿学语更难,因为她的大脑还记得真正的声音该是什么样子。这种记忆,成了最大的障碍和痛苦之源。
进步缓慢得几乎看不见。
沈岸的比赛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的视频刷爆了网络,粉丝数量暴涨。他变得异常忙碌,电话和视频越来越少,沟通几乎完全依靠文字消息。而且,常常延迟回复。
“在忙采访。”“在飞下一个通告。”“新歌编曲遇到了点问题,晚点聊。”
他的文字越来越简洁,透着距离感。偶尔通电话,他的声音经过处理器传来,变得格外陌生、冰冷,夹杂着嘈杂的背景音和电流声。她需要极度专注,才能勉强捕捉几个关键词,沟通成本高得让她绝望。往往说不上几句,两边就都陷入疲惫的沉默。
她开始害怕给他打电话。
她出院的那天,他没能来接她。有个重要的签约仪式。
林夕自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护工帮她叫了车。坐在车上,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车流无声地移动,行人无声地交谈,世界像一部按下静音键的默片,只有处理器里持续不断的、低沉的电流嘶嘶声作为背景音。
回到公寓,现家里变样了。原来随意摆放的唱片、乐谱、效果器都被规整地收了起来。客厅里多了几张看起来柔软舒适但风格陌生的沙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香薰味道。
沈岸试图让这里变得更“舒适”,更利于她“休养”,但也无形中抹去了很多他们曾经生活的痕迹,那个充满音乐和碰撞的痕迹。
他深夜才回来,带着酒气。看到坐在黑暗客厅里的她,吓了一跳。
“怎么不开灯?”他打开灯,光线刺眼。他的话语经过处理器,变成一串模糊的音节。她靠读唇才明白过来。
“忘了。”她小声说,声音通过骨骼传导到自己耳中,沉闷而怪异,她不知道自己音量是否合适。
他脱掉外套,揉着眉心,显得很累。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尴尬的距离。
“今天……顺利吗?”她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嗯,还行。”他应了一声,似乎不想多谈,径直走向厨房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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