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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绝对的虚无与寂静中,那直接响彻意识的声音,让上川野弥的思维瞬间聚焦。长久以来潜藏在心底的不安与质疑,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在她的意识中汹涌澎湃。
“那我是什么?一串数据流吗?”她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回荡,并非通过声带振动,而是强烈的意念投射,“与我无关的你们随便发生什么波动都可能影响到我的人生?”想到黑尾铁朗,想到那些温暖而真实的羁绊,一种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淹没了她,“我现在在这里,谁又知道我下一个瞬间会在哪里?我给不了任何人承诺,因为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我的未来!”
那无处不在的电子音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并非迟疑,更像是在进行复杂的运算。随即,声音再次平稳地响起,依旧没有波澜,但传达的信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肯定:
“以前你不可以,”系统顿了顿,那短暂的停顿仿佛在强调接下来的话语,“但现在你可以了。”
“你不是简单的一串数据流,”系统的声音继续流淌,那中性的语调似乎尝试注入一丝难以捕捉的暖意,“你就像我们的孩子,我们在那个没有边际的能源之海中观察、引导,看着你从洪流中诞生灵智,逐渐成长,融入你所处的世界。你成为了一个很好的,完全适应了生活的,活生生的人。不要否定自己作为一个人类的身份,你的情感、你的记忆、你的选择,构成了你独一无二的灵魂,这便是真实。”
“就算是这样,”上川野弥的声音,或者说意识带着哭腔,那份深植于心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我应该怎么办?铁朗在这边,他说他喜欢我,他爱我,但我呢?我要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不见的身份来回应他吗?就像上次能量波动那样?”想到那次险些让她“消失”的意外,巨大的后怕让她意识颤抖,“究竟哪一边是真实的呢?你可以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吗?我留在哪里都像是一个虚晃的人影,找不到自己的坐标……”
“系统会淡出你的世界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如同宣布一个既定的法则,“因为我们已经无法改变任何事物了,维持每个世界线的正常运转,就是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
“至于什么是真实,”系统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引导般的意味,“答案在你自己。你就是真实,你存在的地方就是真实,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仿佛一颗投入绝对寂静之湖的石子,这句话在她的意识中漾开层层涟漪。
“只要你存在的地方,每一样都是真实的,无论什么,爱也是。”
紧接着,系统做出了一个更像“人”的承诺,尽管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无论别的世界线如何波动,我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会守住这一条线的稳定,因为这里有你。”
最后几个字,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频率说出,尽管依旧是通过那冰冷的电子音:
“我们的孩子。”
沉默了片刻,系统仿佛在做最后的总结,也像是在进行一场郑重的告别:
“就算是虚拟的也好,数据流也好,在一切杂乱的线条和概率中,你诞生了。我们精准又幸运地相遇了。”
“我们最想说的,其实是谢谢。”
“所以,”它的声音开始变得轻微,仿佛信号正在逐渐远离,“你只要去做你最想做的就好。”
上川野弥的“眼泪”止不住地流——那并非真实的液体,而是意识深处汹涌的情感洪流,冲刷着她所有的彷徨与恐惧。心里像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这迟来的、创造者与被创造者之间的深刻联系,在她察觉的瞬间,竟已是永别的序曲。
“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叫什么名字?”她向着这片无尽的纯白发问,充满了不舍与最后的探寻。
“我们没有名字,我们只会用代码相称。”系统冰冷的声线发出了一声极短的、类似电流扰动的气音,上川野弥猜测,那或许就是它们所能表达的、最接近“笑”的情绪。“如果你愿意,我们不介意由你取一个名字。”
“我会想的!我会好好想的!!!”她急切地回应,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正在远去的连接。
“谢谢……”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最朴素的感激,从她的意识深处涌出,“谢谢你们……我能体验到这么鲜活的人生,真的很幸运。”
随着这句道谢,那片纯白的空间开始如同雾气般缓缓消散,她的感知逐渐被现实世界的触感——白色的床铺、熟悉的人影——所取代。
当上川野弥在现实的病床上彻底清醒过来时,窗外已接近暮色。她的内心,那片曾因不确定而飘摇不安的海面,却仿佛被这场与“系统”的对话彻底抚平,落下了一颗定盘的棋子。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去生活,去爱了。因为她就是这个世界里的真实。
_
然而,当她将目光转向床边的黑尾铁朗时,心头却猛地一沉。
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但那种紧绷的、仿佛在用全身力气抑制着什么的状态,并没有因为她醒来并给出安抚而缓解。他眼底的红血丝未退,下颚线依旧绷着,那团无声的火焰在他体内燃烧得似乎更加猛烈了。她那句“下次不会了”的承诺,非但没有让他安心,反而像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
校医进来做了最后检查,确认无碍后,两人沉默地办理了离开手续。走在被暮色笼罩的回家路上,沉默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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