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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过后,秋意渐显。
清辉的脚伤也日益好转。
与先前大为不同,近来,她每日盼着余千里到此。
与余千里的一月之约期满后,她几次三番暗示茯苓替她收拾行装,她即刻便要动身返家,茯苓表面答应却迟迟未动,自那时起,她便明了:在这一方小院之中,若无余千里的首肯,茯苓和这院中一干人等,是断不会让她离开余宅半步的。
她也数次问过茯苓:“你家主子,走时有无说过,何时会再来?”
茯苓含含糊糊道:“主子的事,做奴婢的岂敢过问,姑娘若是想念主子,大可给主子递个口信。”
听了这话,清辉无言以对:要她递话给余千里,岂不是明摆着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她做不到。可眼见着离答应薛家的归期越来越近,这厢却迟迟未能了结,心下不免焦急万分。
又捱过两日,日子到了七月二十六,脚伤俨然好了八成,已能如常行走,余千里那边却依然毫无动静。用过早膳后,清辉终忍不住对茯苓开口:“茯苓,麻烦替我传个口信,今日务必请你家主子过来一趟。”
她晓得,茯苓自有一套联络余千里的法子,否则前几回她出门或受伤,余千里为何会来得那么快?
“是,姑娘。”
茯苓轻巧地应了声,随即出门,清辉笃定,余千里今日定会前来,于是穿戴整齐,在宅中静待余千里前来。
从清晨等到晌午,从晌午等到日落,继而月挂枝头,余千里迟迟未至。
清辉恶意满满地猜测,余千里该不是故意将她晾在此处吧?毕竟这一月以来,他求她多过她求他。
转念又想到,她何时竟如同那养在外头的外室一般,每日功课便是梳洗打扮规整,在这见不得光的宅子里等待夫君的宠爱。
薛清辉啊薛清辉,你何故如此?
过了亥时,清辉决意不再苦等,兀自沐浴更衣后,换上寝衣,只留了一盏烛台,靠在矮榻上翻看从长宁寺带回的《女则》。茯苓因要循例守她到就寝时,便盘腿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看民间话本,不时发出咯咯笑声。
《女则》乃前朝长孙皇后所著,在书中,长孙皇后细致记录历代有名女子的言行轶事,点评她们的得失,引以为戒。
读罢一篇,清辉心有所感,遂问道:“小茯苓,依你所见,若是贵为皇后,又可否改变天下女子的境遇呢?”
“姑娘……您、您愿做皇后?”茯苓搁下手里的话本,自动忽略掉她后半句问话。
“谁愿做皇后?”
窗边人影一闪而过,旋即,余千里推门而入,幽深黑眸盛满了笑意。
这人为何总是来得这般不合时宜!
清辉抬手解开罗帐,罗帐速速落下,将他隔绝在外。
“主子,姑娘,奴婢先行告退了。”明眼人从美人榻上跳下,瞬间消失得无影踪。
“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余千里叮嘱完这一句,自然而然地朝里屋走来。
“……”
这个时候来,还把茯苓支开,他想如何?
隔了半透不透的罗帐,熟悉的身影步步迫近,很快,便在帐前站定。
清辉拿书册遮面,略带紧张地盯住罗帐的缝隙,她此刻只着了寝衣,若余千里执意闯进——
须臾,一只修长玉白的手,轻轻撩起一侧的罗帐,露出男子含笑的唇角,继而四目相对。
“出去!”
见他面带晦涩不明的意图,清辉羞恼交加,抓起手边的书册,不假思索便掷将过去。
“真是无礼。”
他闪身避过,稳稳接住书册,信手翻看一二,止不住轻笑一声:“竟在看《女则》?莫不是真想做皇后?”
“是又如何,若我成了皇后,头一个便是抓你治罪。”她咬唇,隔了罗帐斥道。
“哦,却不知余某何罪之有,亦不知覃皇后如何治罪?”他笑声爽朗,似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莫忘了,今夜本是你找我来的。”
“可我并未让你亥时才至。”
“原是怪我晚了。”他笑得愈发开怀。
“……”
忍住想要驳斥他的冲动,清辉使劲按揉隐隐发胀的额角,恨恨想:此人,永远有颠倒黑白、火上浇油的本事。
默了一瞬,听得帐外渐无动静,她溘然抬眼,却见他只手掀起罗帐,正有恃无恐地直视她,已不知瞧了几时!
拿锦衾掩盖寝衣,不耐道:“余千里,你想如何?”
余千里索性拉开罗帐,大大方方坐于榻尾:“近日家中有事发生,故耽搁了些时日……不过人虽在外,却一直惦念你的脚伤,亦记挂你我约定,以至于夜不能寐,白日也总出些纰漏……今日更是忙到戌时才得空,想着如何也不能让你等过今夜,便匆忙来了。”
他解释得明明白白,清辉也抓不住他的痛脚,犹豫片刻,直截了当道:“我伤已无碍,想与你说,我思家心切,你让我明日返家吧。”
她语气难得软上三分,心里清楚知道,想离开是真,却不是思家心切。
余千里微微颔首,面上波澜不惊:“月令,似忘了一件事……既要走,为何偏对那约定只字不提?”
此话一出,清辉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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