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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季梧秋握枪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
陈强那怪异而满足的微笑,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皮具店里令人窒息的空气。他手中细长的工具还悬在半凝固的胶状物上方,仿佛警察的闯入只是他“创作”过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那双空洞眼睛里闪烁的狂热,比任何狰狞的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不许动!放下武器!”突击队员的厉喝如同炸雷,数道红点瞬间锁定在陈强的胸口和额头。
陈强似乎根本没听到,或者说,不在乎。他的目光依旧黏在季梧秋和姜临月身上,像是在欣赏两件新出现的、有趣的“素材”。“你们…和它们不一样。”他沙哑地低语,嘴角的弧度扭曲,“更…完整。更有…力量。”
这话让季梧秋胃里一阵翻搅,怒火混合着极致的厌恶,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维持的冷静。她握枪的手稳如磐石,但指尖的冰冷透骨。
姜临月站在她侧后方,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解剖着整个工作室的环境。她的视线快速扫过工作台上那具少年“半成品”,掠过墙壁上那些扭曲的皮革“作品”,最后落在角落几个密封的、贴着危险化学品标识的桶上,以及散落在地上的、与王强尸体上发现的同类型羽毛、齿轮和玻璃碎片。证据,触目惊心。
“控制他!”许伊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两名突击队员迅速上前,一人用枪口死死抵住陈强的后脑,另一人干净利落地反剪他的双臂,夺下他手中的工具,将他死死按在冰冷肮脏的工作台上。陈强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挣扎,只是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满足的喟叹,仿佛终于完成了某种仪式。
拷上手铐,拉起。陈强被强行带离了他的“工作室”。经过季梧秋和姜临月身边时,他那空洞的目光再次扫过她们,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评估性的专注。
嫌疑人被押走,但皮具店内的压抑并未消散。那具少年的“半成品”还躺在工作台上,无声地控诉着刚刚发生在这里的、持续进行的暴行。空气中混合的恶臭更加浓烈。
“封锁现场!取证组进来!小心那些化学品!”许伊之快速下达指令,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工作台上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被更坚毅的神色取代。
季梧秋缓缓垂下枪口,但身体依旧紧绷。她走到工作台前,看着那个被凝固在痛苦与屈辱瞬间的少年。他看起来比王强更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瘦弱的身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部分皮肤和肌肉已经呈现出那种熟悉的、半透明的胶质状态,羽毛和玻璃渣被精心“镶嵌”在胸口和手臂。他的眼睛紧闭着,但眉头死死皱着,仿佛在承受无法言说的折磨。
姜临月已经打开了勘察箱,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对现场进行初步勘查。她绕开工作台,先检查了那些化学品桶,确认标签和密封情况,然后小心地收集散落在地上的各种“材料”样本。
“强碱,工业级。多种有机溶剂。还有…这种粘合剂,与王强尸体上发现的成分一致。”她冷静地汇报着,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沉闷,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季梧秋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开始审视这个狭小、混乱却“功能齐全”的犯罪空间。墙壁上那些皮革“作品”在昏暗的光线下张牙舞爪,透着一种稚嫩却邪恶的想象力。工作台旁有一个简陋的置物架,上面堆放着各种工具——钳子、刻刀、刷子、搅拌容器,还有一些素描本。
她走过去,拿起一本摊开的素描本。上面用拙劣却认真的笔触,画满了各种设计图——将人体与机械、动物羽毛、破碎物品结合起来的诡异构思。旁边还标注着一些化学公式和操作步骤。在这些图纸中,她看到了与王强和眼前少年尸体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设计”。
“他有计划,有预谋。”季梧秋将素描本递给走过来的许伊之,“目标选择并非完全随机,符合他扭曲的‘美学’标准。底层,边缘,容易被忽视的人群。”
许伊之翻看着那些令人不适的图纸,眉头紧锁。“畜生…”
取证组的同事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拍照,录像,提取指纹和dna样本。皮具店内部每一个角落都被仔细检查,寻找可能存在的更多受害者线索,或者指向其他罪行的证据。
姜临月走到了工作台另一边,那里有一个小型的冷冻柜。她戴上更厚的手套,小心地打开柜门。一股更冷的、带着冰霜的气息涌出。里面不是食物,而是几个用透明真空袋密封的、颜色暗沉的组织块,以及几个玻璃罐,浸泡着一些无法立刻辨认的、小型生物的组织器官。
“他在收集…材料。”姜临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季梧秋能听出那平静之下的一丝寒意。她小心地取样,封存。
季梧秋感到一阵眩晕,不仅仅是由于气味,更是因为这种将生命彻底物化、工具化的极端冷漠。陈强的世界里,没有活生生的人,只有可供他“创作”的“素材”。这种认知,比任何血腥的场面都更让人心底发凉。
她退后几步,靠在门框上,微微喘息。连日来的疲惫、毒素的影响、情绪的剧烈波动,在此刻高度紧张后的松弛下,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眼前那些扭曲的“作品”和冰冷的“材料”仿佛在旋转。
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季梧秋抬起头,是姜临月。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眼神依旧沉静,但递水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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