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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动了动左手手指,指尖传来一阵麻木过后的刺痛感。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闪着“雕塑家”那双空洞而充满审视意味的眼睛,回闪着他那些关于“基质”、“纹路”、“共振频率”的冰冷话语。那种被剥离了人性、被视为某种待加工材料的感受,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在她的心头。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一个细微的、自我保护的姿态。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姜临月的感知。她的目光终于从对面的器械柜移开,落在了季梧秋那只无意识蜷起的手上。那只手,指节因为之前的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僵硬,指甲边缘甚至因为某种挣扎或紧握而留下了细微的痕迹,此刻正微微颤抖着,透露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姜临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表情。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动作——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越过两人之间那不大的空隙,用指尖,极其轻缓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季梧秋左手的手背。
那触感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带着微凉的温度。
季梧秋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极其微弱的电流穿过。她倏地睁开了眼睛,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清醒的惊愕和迷茫,看向姜临月。
姜临月在她睁眼的瞬间,指尖如同受惊般迅速撤回,重新落回自己的膝盖上,动作快得几乎像是幻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迅速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逾矩的触碰从未发生过。她甚至微微偏过头,看向了车窗外来去流动的、模糊的城市光影。
但季梧秋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短暂如萤火般的触碰,那微凉的指尖温度,像一枚小小的石子,在她那片被疼痛和疲惫充斥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迅速扩散的涟漪。那感觉并非安慰,也并非同情,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一种笨拙的、试图打破某种壁垒的尝试?或者说,是一种在共同经历了极致黑暗与疯狂后,自然而生的、想要确认彼此真实存在的本能?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闷痛,却也奇异地驱散了些许萦绕不去的冰冷寒意。她看着姜临月刻意避开的侧脸,看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条,看着她放在膝盖上、指节微微用力的手……忽然间,她明白了。明白那份看似冷静疏离的外表下,或许也藏着与她相似的、对于刚才那场对峙、对于“雕塑家”那番威胁、对于未来不确定性的……波澜。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厚重的疲惫。
季梧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闭上眼睛。她只是重新放松了身体,将左手缓缓摊开,平放在身侧的担架床单上,一个不再设防的姿态。然后,她再次闭上了眼睛,但这一次,她的呼吸似乎比刚才要平稳、深沉了一些。
姜临月虽然看着窗外,但眼角的余光,却将季梧秋这一系列细微的动作和变化尽收眼底。她看到季梧秋摊开的手,看到她重新闭眼后眉宇间似乎舒展了一线的弧度。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微的松动感,在她自己紧绷的心弦上悄然蔓延开。她依旧没有回头,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却不知不觉地放松了力道。
救护车依旧平稳地行驶着,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沉默,与之前的已然不同。
它不再是一片空旷的、充满不确定的虚无,而是被一种无形的、细腻的丝线所填充。这些丝线,由共同经历生死险境的默契、由对抗扭曲邪恶的同盟、由刚才那短暂如星火般的触碰、以及此刻这无声的、彼此心照的靠近所编织而成。
它们纤细,却坚韧。
它们无声,却震耳欲聋。
它们连接着担架床与座椅,连接着伤痛与冷静,连接着两个在黑暗中彼此确认、相互支撑的灵魂。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尚未完全从嗅觉记忆中淡去,研究所那夜的冰冷与疯狂仍如同幽灵般在意识的边缘徘徊,新的阴影已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而无声地弥漫开来。季梧秋的右臂仍悬吊在胸前,绷带下的伤口愈合带来持续的痒意和隐痛,像某种不甘沉寂的提醒。她和姜临月刚刚结束与许伊之的简报会议,关于“雕塑家”和“衔尾蛇”的调查暂时陷入了僵局——加密日志的破解进展缓慢,私人卫星的线索如同断线的风筝,那个组织仿佛人间蒸发,只留下“雕塑家”那令人不安的威胁在空气中阴魂不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平静中,第一份报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宁静。
案件发生在城市另一端,一个高档公寓内。受害者是一位知名的独立音乐制作人,被发现时,他坐在自己那间拥有顶级隔音效果的录音棚控制台前,头上戴着监听耳机。初步尸检报告显示死因是心脏骤停,无外伤,无中毒迹象,现场没有任何强行闯入或搏斗的痕迹,财物完好。一切都指向自然死亡或意外——除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细节。
在控制台的推子上,用某种近乎透明的、只有在特定角度光线下才能看到的荧光凝胶,绘制了一个极其繁复、不断回旋的螺旋符号。而在受害者面前的谱架上,摆放着一份乐谱,上面并非他生前的作品,而是一段从未被记录过的、结构极其不和谐、充满了刺耳音符与诡异休止的旋律。法证人员尝试播放这段旋律,仅仅几秒钟,那种扭曲的音频就让在场所有人产生了强烈的生理不适,头晕、恶心,甚至有人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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