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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越不想再辜负季知野的任何请求。
以至于他知道自己最多最多只能撑到两天,便能以晕厥的方式从这里出去,只要给祁越一丁点的空隙,他不相信自己没法抓住季知野。
祁越和季瑛即将联姻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就连重伤未愈被关在房间里苟延残喘的季知野都听闻了这条讯息。他安静地喘息着,酸胀疼痛的眼睛流不出一滴眼泪来,敏感又多疑的心思终于在黑暗中慢慢涌现了,季知野躺在床上,背疼得厉害,却还是忍不住在想,祁越或许本身就没有给予他太多爱。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试图给予过。
正如祁越从未对他说过一句正式的喜欢和爱,正如祁越那反反复复的踌躇和犹豫,正如祁越那隐瞒掩盖已久的谎言与不信任。
季知野从喜欢上祁越那一天开始,就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肆意流窜,不让它用各种各样的负面触角去触碰自己的爱人。他像是个本身就见不得光的黑暗中的独行者,为了走上地面拥抱一个特定的人,强行撕开灰暗病态的外衣,为自己贯上潇洒、肆意、明媚的外壳,以免会被眼前的人狠狠推开。
再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季知野做不到。
他依旧执拗地守着两天后的约定,季知野永远不会不兑现对祁越的承诺。哪怕季行城会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勒令他不准走上前一步,哪怕他伤到连腿都抬不起来,季知野爬都会爬去见见他。
季知野想问问他,你真的答应了吗?
你真的,也不要我了吗?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能等到祁越,尽管季知野执拗地从二楼窗户上跳了下去,跛着脚,顶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仿佛毫无痛觉般亦步亦趋地前进。季知野的视野里看不见周围的人,他只知道往前走,往前去。
以至于当季行城恶狠狠地将他这个没甚出息的儿子踹倒在冬日的一场冷冷的小雨中时,季知野才恍然间清醒了一瞬。他用手抹了两把沾了点雨水的脸,沙哑开口:“我要去见他。”
“我必须得去见他。”
居高临下的男人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里面竟然带着丁点怜悯和同情。但季知野最关注到的,还是季行城脸上那个不难看出来的骂他愚蠢的表情。
季行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祁越是这一辈里最有主见的人,如果他不想,谁能逼他走到这一步?”
他木着一张脸,看着季知野,最后还是带着他的人撤开了半步。临走前只留下一句,你要是非要讨这个苦头吃,你就去吧。
那一天,季知野在闭门拒客的赌场门口独自喘息了很久,他什么都没能等到,从这场雨开始下,到这场雨终于结束。这场等待给季知野带来的只有刺骨的寒,以及逐渐失去知觉的四肢。
天边的光逐渐暗了下去,季知野慢慢沉下头去,抱膝缩在门口,裤脚被雨点溅湿了。他目光找不到焦点,不知道独自一个人放空了多久,季知野视线内慢慢纳入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
他甚至不需要抬头,都能辨别出来这不是祁越的脚。季知野沉沉吐了一口气出来,缓缓对上赵文那张罕见敛了笑容的脸。他的表情有些许严肃,嗫嚅了两下嘴唇,想说点什么,却仿佛喉咙间有千万种阻挠,拼命阻止着他开口。
赵文见不得季知野这种眼神。
像是夹杂着渴望和哀求的颓狮,光是看见都让人觉得心惊。
“……回去吧,他来不了了。”
季知野声音带了点哑,慢慢问道:“其实是真的。”
“真的。”
季知野捂住了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抚在额上。他又听见赵文继续补充道:“走到死结了,没有办法了。回去吧,季知野,或者离开,去更远的地方。”
“总之,别在这里了。”
赵文声音隐约带了点隐忍,他知道,季知野快要撑不住了,他不可能再亲眼看着所谓的订婚仪式发生,不可能靠着自己单薄的势力做出什么改变。所以走吧,去更远的地方,从这里彻底离开,不要再记得祁越。
这是当下,最好的结局。
季知野连人带着行李,和那只黑色肥猫一起被打包送上去往美国的飞机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那场说要办给季知野的海上游轮行在这场鲜少有人知晓的风波中彻底泡汤,而他的名字在华京就宛若昙花一现般,就此淡化消失了。
去美国是季知野自己拿的主意,颓废的生活和心理上无止休的折磨让季知野很难再继续停留在这。他主动用账户里剩下的所有钱,挑了张还算就近的深夜机票,又在季行城派的众多看押的保镖的跟踪下,明目张胆地办理了护照。
季行城收到消息的时候,季知野已经主动将行李统统都打包完整,他没有什么特别多的行李,怎么来怎么走。季行城本来就有要送季知野离开的打算,毕竟从方方面面来看,季知野眼下和个废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第一回在季知野的事上勉强扮演了个家长的角色,替季知野料理好转学的事,又替他安顿好未来在美国的住所。
踏上飞往国外的飞机后,季知野坐在位置上,从窗口静静往下看。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夜,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依旧觉得这片给他带来无边的痛苦的土地很像深渊,深不见底试图将人完全吞噬的深渊黑洞。
跨越了整个太平洋,季知野初到美国的一个星期内都处于强烈的水土不服阶段。平日里吃得很少,空闲的时间就是和猫作伴,在孤独无依的漂泊生活中,季知野变得越发沉默,也越发不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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