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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养心殿,天空依旧阴沉。林昭与谢衍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然。
江南,这片繁华富庶之地,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而他们,便是那搅动风云,涤荡污浊的执棋之人。
南行伊始,心意缠绕
圣旨颁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朝堂内外激起千层浪。林昭以巡盐御史身份持尚方宝剑南下,谢衍以巡视江防为名暗中策应——这一明一暗的配置,让所有人都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
接连数日,两人各自忙碌。林昭在都察院昼夜不休地整理卷宗、挑选随行人员;谢衍在摄政王府调兵遣将,安排京中事务。明明同在一座城里,却难得一见。
这夜已过三更,林昭终于处理完最后一本文书,揉了揉酸胀的额角。窗外月色正好,他迟疑片刻,还是披上外袍,踏着清辉往摄政王府走去。
王府门前的侍卫见是他,恭敬行礼后便悄然放行。穿过熟悉的回廊,书房里的灯火果然还亮着。
推门进去时,谢衍正俯身在一幅巨大的江南舆图上标记着什么。烛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却在抬眼看见林昭的瞬间柔和下来。
“这么晚还不歇息?”谢衍直起身,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脸色这么差,可是又咳嗽了?”
林昭任由他动作,轻声道:“都安排妥当了,明日便可启程。”
谢衍眉头微蹙,转身从温着的瓷盅里倒出一碗药膳:“先把这喝了。江南湿气重,你这样的身子……”
话未说完,林昭已接过瓷碗,垂眸慢慢饮尽。药膳苦涩中带着回甘,一如他们此刻的心情。
待他放下碗,谢衍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鱼玉坠,亲自为他系在颈间。指尖不经意擦过温热的肌肤,两人都微微一怔。
“江南水网密布,情况复杂。这枚玉坠你贴身收好,若有急事,可至任何刻有同样鱼纹的铺子求助。”谢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全自己最重要。”
林昭握住那枚尚带对方体温的玉坠,心头涌起一阵暖流。他知道,这不仅是信物,更是谢衍在江南经营多年的全部人脉。
“你放心。”他抬眼,目光清亮,“我会小心。”
谢衍深深望着他,忽然伸手,轻轻将他揽入怀中。这个拥抱克制而珍重,仿佛在拥抱一件易碎的珍宝。
“等我。”他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林昭闭上眼,任由自己在这一刻沉溺于这份温暖。他轻轻点头,声音几不可闻:“好。”
翌日启程,码头上并无盛大的送行仪式。
林昭一身素雅青袍,立在船头。春水初生,波光粼粼,映着他清瘦的身形。他望着岸上那个玄色的身影,虽隔着一段距离,却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目光。
谢衍并未上前,只远远站着,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直到船帆扬起,官船缓缓驶离码头,他依然立在原地,如同一座沉默的山。
船行三日,已入江南地界。
这一日午后,船队在清溪镇码头暂歇。林昭信步下船,欲感受此地风土人情。
镇子依水而建,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沿街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他在一处茶摊坐下,要了碗本地新茶。
邻桌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正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扬州那边的盐价,这个月又涨了三成!”
“说是漕运不畅,新盐运不过来。可我昨日还见着盐漕的船队过去,满满当当的……”
“嘘——慎言!如今这光景,少说为妙!”
几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匆匆离去。
林昭垂眸抿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漕运不畅?这借口倒是用得娴熟。
他放下茶钱,起身欲回。刚走出几步,忽觉一道视线落在背上。他不动声色地拐进一条小巷,借着整理衣袖的机会,余光瞥见一个戴斗笠的汉子迅速隐入人群。
果然,人还未到扬州,眼线已经布下了。
回到船上,护卫首领石勇立刻迎上来,低声道:“大人,方才码头有眼线。”
“知道了。”林昭神色不变,“不必打草惊蛇,按原计划行进。”
是夜,官船在暮色中继续南行。
林昭独坐舱中,铺开纸笔。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他详细记下今日所见:异常的盐价、商人的疑虑、还有那个可疑的眼线。
写至一半,他停下笔,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鱼玉坠。玉质温润,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还带着那人的温度。
他轻轻摩挲着玉坠,眼前又浮现出离别前夜,谢衍为他系上玉坠时专注的神情。那样一个冷峻的人,动作却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窗外,江南的夜雨悄然而至,细密的雨声敲打着船篷。在这陌生的水乡夜色里,这枚小小的玉坠成了他与那个人之间最温暖的联结。
林昭将玉坠小心收回怀中,重新提笔。这一次,他写的不是情报,而是一封私信。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报个平安,嘱咐珍重。
他知道,这封信会通过特殊的渠道,很快送到那个人手中。
官船破开夜色,在细雨中南行。前路莫测,但这一次,他知道自己不是独行。
扬州初雪,蛛丝马迹
船行十余日,终于抵达此次南巡明面上的第一站——扬州。
时值初冬,扬州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黛瓦粉墙、小桥流水之上,别有一番婉约景致。然而,这江南的雪,却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湿冷,比北方的干冷更让人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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