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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道声音打断:“照此说法,若在硼酸之外辅用血竭,则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几人闻言,齐齐转过目光,不约而同看向说话之人。
马和混如不觉般,一本正经地思虑片刻,转过头道:“三十两足不足?”
此话引得霎时静默。
阿去掀着眼皮上上下下打量过去,俨然疑心他今日有鬼上身。
被几双眼睛盯得不甚自在,马和嘴唇嗫嚅两下,忍不住反问:“怎么,你们还怕马某的钱来得不清不白?”
这点李明夷倒未曾疑心。
别看这人一身邋遢,光从他手里挣的就不是一笔小数。算上这些年坑蒙拐骗的,口袋里的银钱只怕比某些商贾都多几两。至于来处……总归不会害命。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人竟会主动开口,拿体己钱去救一个和他有过节的谢郎。
林慎神情一动,心中不禁生出肃然敬意:“道长果真是侠义……”
“道谢就免了。”马和忙是摆摆手,接着竖起三根手指,笑吟吟把话说完,“小林郎,你可别算错了主意,这钱我将来可是要讨还的。看在你我这些日子的情面上,就只收你三分利便罢。”
林慎连连点头:“道长肯慷慨解囊,在下就算散尽家财,也必偿之。”
马和这才满意,眼珠接着转向一旁。
李明夷倒没说话,只唇角微微扬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马和无比心虚地避开这道目光,掂了掂桌上装着硼酸溶液的陶罐,真心实意地笑叹一声:“再者,他若死了,我如何能知我这新宝贝的妙用?李郎,你可务必得治好他。”
李明夷颔首应道:“我答应你。”
说话间,晨光已经大亮,医署中人声渐渐热闹起来。李明夷和马和还要继续制备硼酸,林慎去了前堂帮忙,跑腿买药的活就交给了阿去。
没成想,这一去便是整日。
“这小子,该不会拿着钱溜了吧?”
日暮时分,马和站在门口不住张望,始终不见对方归来,禁不住嘀咕起来。
养病坊虽在城郊,和邺城往来也不过一两时辰,就是去打个酱油,肉也该烧糊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纳罕间,便见一道瘦长的身影自斜阳中跌跌撞撞跑来。
瞧清来人面孔,马和这才稍稍把心放下,扬手招呼道:“小子,野哪去了,怎么耽搁了这一天?”
少年趿拉着一双草鞋,慢慢停下脚步,擦了把额上的汗珠,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别提了,城门落了,我跑去邻镇,好赖遇上一家药市,通共才得了这一点。”
说着,扯下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布袋,往对方怀里一抛:“拿稳了。”
马和接过袋子,扯开一瞧,里面装着几块赤色带黑的硬疙瘩,上头隐隐有木质的纹路。
“果然是血竭……你说城门关了?!”马和正愉快地鉴赏着手里的药材,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脑袋。
“嗯。”少年立着脚踝抖了抖草鞋里头的砂子,往后瞟了一眼,表情隐隐有些不安:“……听说,是今早的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
夜幕沉沉,城郊一片昏暗。随着嘎啦一声拖地的声响,医署的大门被牢牢合上,相邻的院宇接连灭了烛火,只余一盏油灯静静燃烧在众人眉间。
这个时辰,医署中的诸人本该聚在一起吃晚饭,此刻粥桶和小菜还摆在桌案上,却没有几个人动起碗筷。
阿去呼呼灌了两口热粥,填饱了空荡的肚皮,声音也响亮起来:“我骗你们作甚?我本打算跑去城里买药,到了才听说,城门已经戒严了,别说是我,现在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几名老成的生徒对视一眼,神情同时凝重起来。
城门早闭,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信号。
封城一事,在大多数人都在陈留有过亲身经验。本朝虽有宵禁制度,但一般来说,不到紧急事态,一郡主城是不会在青天白日封锁百姓出入的。即便安氏小朝廷盘踞邺城这数月以来,也只是加强了往来戒备,并没有彻底断绝交通。
“究竟怎么了?”发觉出气氛有些不对,阿去讪讪放下粥碗,有些不解地左右看去。
随风飘忽的灯烛,照得诸人神色不明,却是谁也答不上这话。
“叛军一向擅长攻城略地,而疏于治城守成。”片刻,才听林慎小心翼翼开口,“忽然城禁,必是收到了前线风声,所以加紧防备。”
“照这样说,他们是吃了败仗?”阿去虽不大懂军事政治,年轻的脑瓜子却也转得极快,很快做出推理。
林慎却摇摇头:“未必。”
此次出兵河内的是燕中大将崔乾佑与蔡希德,不论其军事水平还是手握兵力,都绝非能被轻易击碎之流。
更何况安氏小朝廷内部早已四分五裂,重兵在外,城门落锁,防备的究竟是谁尚且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局势已然骤变,甚至比想象中更快。
听他语焉不详的,阿去哂笑一声,悻悻将目光转向一旁:“你这老道,不是说会算卦吗,怎么不卜上一卦,看看谁输谁赢?”
“算也没用,呆子。”马和抓着头发长叹一声,见对方还是迷糊,于是反问,“你猜,若叛军赢了这一仗,会如何?”
阿去想了想:“他们肯定会守着口岸,占山为王,到处劫掠。”
“你倒不傻。”马和瞟他一眼,又问,“那若是他们输了呢?”
阿去茫然地望了望周围。
“……那不是好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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