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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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旧影难脱陷疲局（第2页）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看似被墨兰用旧日的手段勉强度过。

回到自己的院落，墨兰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张依旧美丽，却写满了心力交瘁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厌恶与疲惫。她原以为自己早已摆脱了母亲的影子，学会了用更体面、更沉稳的方式应对局面，可在真正陷入被动与恐慌时，下意识依赖的，依旧是那些她曾经鄙夷的伎俩。

这时，闹闹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扑进她的怀里，软糯地喊着“娘”。墨兰顺势抱住女儿，将脸埋在她带着奶香的小小肩膀上，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她想要为女儿们撑起一片天，想要活得更体面、更有尊严，可原生家庭的烙印，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时时将她拉回原点。

而在内室的摇橹中，林苏（曦曦）将这一切听得明明白白，心中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唉……原生家庭的烙印，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在感到安全、占据优势时，墨兰可以从容不迫，施展那些新学的、更具格局的手段；可一旦陷入被动与恐慌，潜意识里最熟悉、最能快自保的旧模式，就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长嫂的刻意刁难，墨兰那套带着委屈与柔弱的辩解，不知怎地，竟勾起了梁晗对新婚时光的些许回忆。那时的墨兰，尚未被接连生女的失望、后院争斗的琐碎磨去全部光彩，眉眼间还带着江南女子的娇俏，会在他面前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偶尔流露出的少女娇媚，曾让他心动不已。

如今，看着她被大嫂步步紧逼，红着眼圈强撑正室体面，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依赖与无助，梁晗心中那点沉寂已久的、属于丈夫的保护欲和“旧情”，竟被奇异地激了出来。

当晚，他便歇在了墨兰的正房。不同于以往的例行公事，或是为了求子而刻意为之的亲近，这一夜，竟真有了几分新婚时的温存意趣。烛火摇曳，映得屋内暖融融的，梁晗酒后话多，竟提起了两人初识时的情景：“还记得刚认识那会儿，在园子里偶遇，你隔着一丛蔷薇花对我笑，穿着杏子黄的衣裙，比枝头的花还娇俏。”

墨兰倚在他怀里，感受着他难得的温情，心中百感交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搬出的、源自母亲林噙霜的示弱手段，竟误打误撞地，将梁晗拉到了自己身边。她贪恋这久违的温存，却也清醒地知道，这温情如同镜花水月，脆弱得不堪一击，稍纵即逝。

接下来的日子，梁晗来正房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他会主动过问宁姐儿的功课，听她背几段书，夸一句“有出息”；会被闹闹缠着玩捉迷藏，任由那小丫头骑在肩头撒欢；甚至会接过奶娘怀中的曦曦，笨拙地抱着在屋里走两圈，看着小女儿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脸上露出几分难得的柔和。那种一家之主、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让他颇为受用，也渐渐淡忘了后院的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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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兰深谙投其所好之道，将院子打理得温馨舒适，处处透着烟火气。饮食上，她亲自过问，按着梁晗的口味调配膳食，时而清淡时而醇厚；起居上，她细致入微，他晚归时总有温热的醒酒汤，冬日里炭火总烧得恰到好处。她绝口不提春珂的状况，不抱怨府里的是非，只安安静静地做着贤妻良母，将温柔顺从的姿态摆到极致。

至于那个他曾心血来潮想要收用的丫鬟小云，以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形同废人的春珂，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男人的宠爱，便是这般现实与健忘，谁能给他带来舒心与体面，他便偏向谁；谁成了累赘与麻烦，便会被毫不犹豫地弃之不顾。

一日晚间，窗外忽然飘起了细雪，雪花簌簌落下，给庭院披上了一层薄纱。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热气驱散了冬日的寒凉。梁晗喝了点酒，面色微红，心情颇佳。他坐在榻边，看着灯下为曦曦缝制小衣的墨兰，烛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影，眉眼低垂，神情专注，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温柔。

他忽然感慨了一句：“如今这样，倒是挺好。”没有纷争，没有烦忧，妻儿在侧，安稳舒心，这正是他心中向往的日子。

墨兰穿针引线的手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缓缓抬起眼，看向梁晗，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与笑意，那笑容温婉柔和，毫无攻击性，如同春日里的细雨，润物无声：“只要官人觉得好，妾身便心满意足了。”

她面上笑得温婉，心中却一片清明，没有丝毫沉溺。

她太清楚，这份温情并非牢不可破。它是建立在春珂彻底倒下、后院暂时无人争宠的基础上；是利用了梁晗对旧时光的些许怀念，以及他作为丈夫、父亲的责任感与满足感。它抵不过长兄一系对爵位的虎视眈眈，也抵不过梁晗对新鲜美色的本能向往，更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考验。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一个巩固地位的黄金窗口期。

她不会傻傻地沉溺于这虚假的温情，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男人的宠爱之上。但她会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将手中那两间绸缎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积累更多的财富；将女儿们教养得愈出色，宁姐儿的礼仪功课、婉儿的才情学识、闹闹的活泼聪慧，还有曦曦那份与众不同的沉静，都是她们未来立足的资本；她还会暗中收拢人心，将院子里的丫鬟仆妇牢牢掌控在手中，同时与府中其他可拉拢的势力打好关系，为自己增添更多助力。

摇橹中的林苏（曦曦），将父母之间这看似“回暖”的关系看在眼里，心中洞若观火。

这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的暂时结盟罢了。在长兄一系的外部压力下，内部矛盾暂时缓和，形成了脆弱的平衡。一旦外部威胁减弱，或是出现新的变量，这份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屋内的烛光却依旧明亮。墨兰低下头，继续为女儿缝制小衣，针脚细密，每一针每一线，都缝进了她对未来的谋划与决心。这段难得的平静时光，不是休憩的港湾，而是积蓄力量的战场，她必须牢牢抓住，为自己和女儿们，铺就一条更稳妥、更长远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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