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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都安静下来,韫曦才简单洗漱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裳,躺回榻上。帘帐半垂,夜色静得出奇,可她的脑子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回想过来,当真后怕。
湖心亭里的一幕幕如同光怪陆离的自动拼合的皮影戏,在她眼前反复重现,最后定格在那个戴着面具的青年身上。他站在夜色里,脸被面具遮住,看不清神情,只记得他身形修长,动作利落,话语里带着几分轻佻,却又藏着压不住的锋芒。
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
当时天色已晚,他虽然嫌烦,却还是默默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送她们回到了湖边,又看着她们乘船去了揽绣坊的画舫上。
他的嘴唇真得很熟悉,与陆骁真得相像。
她与陆骁虽然成亲只有一年,虽然体弱欢好不多,可是耳鬓厮磨不少,她很喜欢亲吻他的嘴唇,也喜欢来了小脾气的时候咬着他的嘴唇惩罚他,是以她可以清晰地描摹着陆骁唇部的痕迹。
可他们的气质却是判若两人。
思绪乱得没有半点章法,她想着想着,终究抵不过一整夜的惊魂与疲惫,呼吸渐渐放缓,意识也慢慢沉入梦里。
等到第二日醒来,孙嬷嬷看见两人的样子哪里还猜不出来,又是气愤又是心疼,耳提面命一番,誓要好好惩罚星穗等人。
韫曦好说歹说,又见星穗受了伤,脸色苍白,病恹恹得,孙嬷嬷也是看着星穗一点点长起来得,最后只能说了几句狠话,不再追究,只说再不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歇了一夜,身上虽然还和灌了铅一样疲乏,但到底精神恢复了不少。星穗已经能自己坐起身来,两人简单用了些清淡的早饭,这才由随行的侍从护送着回了别院。
孙嬷嬷将韫曦和星穗拉进内室,屏退左右,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是皮外伤后才长长舒了口气,双手合十,连念了几声“菩萨保佑,谢天谢地”。
韫曦柔声认了错,好言好语地哄着。
屋里正说着话,外头一阵骚动,有侍女惊呼声隐约传进来,旋而便是窃窃私语,都很是惊讶的模样。
孙嬷嬷皱了眉,立刻掀帘出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侍女们支支吾吾,互相推搡着不肯开口,孙嬷嬷呵斥了几句,点了一个胆子大的,方才磨磨蹭蹭地说道:“刺史大人府邸外头……今早有人发现,被人吊了一具无头男尸。那人被割了头,身子就这么吊在刺史府外头的石狮子旁,头……头还被人用绳子系着,挂在裤腰带上,血……血都流了一地。”
孙嬷嬷当场就变了脸色,嗓音发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这种事?”
星穗琢磨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公主您说,会不会就是咱们昨晚碰上的那个……”
韫曦心有余悸,捂着胸口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她心里猜测,八成就是那个意图不轨的“窃红手”,那这般所作所为,必然是那个青年做的。
他大可以拿着头颅去邀赏,何必还要这样惊心动魄的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是示威,也是挑衅。
城中百姓听闻消息后,个个拍手称快。被那“窃红手”害过的人家,更是恨不得立刻提刀去刺史府前补上几下,才算解气。
豫章郡一时议论纷纷,人人都在传这件奇案,说是天降义士,为民除害。
可这在官府眼里,却是另一回事,刺史大人与王亦安的脸面,当真是被狠狠地踩了一脚。
王亦安原本便已暗中布网,打算今日收紧围捕,将这采花贼一举擒下。谁料尚未来得及动手,便被旁人在头一晚捷足先登,直接将尸首送到了官府门前。
这不只是抓了犯人,这是将“官府失职”四个字,明晃晃地扔到了百姓眼前。
这是政治上极大的忌讳,官威一旦受损,民心动摇,日后再想服众,便要难上数倍。
王亦安心中已经起了警惕之意,此人武艺极高,手段狠辣,又不受官府约束,日后极有可能成为隐患,必然要暗中追查清楚他的来历,早日将人查出来,或收或除,绝不会再任其游走江湖之外。
不过,豫章郡终究还是太平下来了。采花贼伏法,城中百姓再不用提心吊胆,夜里也敢开窗点灯。市井里议论了几日之后,渐渐转为欢喜与庆幸,仿佛这一场暗流汹涌的风波,不过是一阵短暂的惊雷。
王亦安那边,心思也悄然流转,隔了几日,他亲自登门,来探望公主。
韫曦正坐在窗下小案旁,和星穗一同翻看刺史大人刚送进来的几匹名贵绸缎,两人嘀咕着带回宫去,让尚服局的女官裁几件新衣。春天正好,穿着也应景。
外头孙嬷嬷说是王亦安求见,韫曦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将手中的绸缎往榻上一放,不耐烦地抱怨说:“他不在府里头管治安,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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