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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了你的狗眼吗?!敢挡我们公子的路!”一个随从立刻跳下马,几步冲到凌云面前,居高临下,对着还倒在地上的他厉声呵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找死啊!还不快滚开!”
那富家子弟勒住躁动不安的马匹,坐在鞍鞯上,以一种绝对俯视的姿态睥睨着地上的凌云,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仿佛在看一滩碍眼的污泥:“哪里钻出来的穷酸乞丐?一身晦气!滚开!别脏了本公子的地方和马蹄!”
周围的行人也纷纷围了上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圈子,对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凌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各异,有麻木,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和看热闹的戏谑,没有人敢上前为他说话。
凌云的怒火,“轰”地一下,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燎原!烧尽了刚刚滋生的那点困惑与茫然!
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轻蔑眼神!又是这种如同呵斥牲畜般的粗鄙语气!
这眼神,这语气,和思过崖上赵阔那帮人的落井下石,和那些曾经围着他阿谀奉承、却在他落难后避之不及的同门嘴脸,何其相似!不,甚至更加赤裸,更加肆无忌惮!
一股暴戾之气直冲头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运转灵力,调动那曾经澎湃于经脉的力量,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一点永生难忘的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仙凡之别!
可念头刚起,丹田处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也残酷地提醒着他此刻的现实——他现在,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调动不起来!陈默长老那一掌,不仅震碎了他的玉牌,更重创了他的根基!
他只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无分文、连走路都会被人撞倒的落魄之人!
在这些凡俗世界的权贵眼中,他甚至不如一条看门狗有价值!
“怎么?还敢用那种眼神瞪我?”那富家子弟见凌云不仅没有立刻爬开,反而用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顿时觉得权威受到了挑衅,勃然大怒,猛地一扬马鞭,“不识抬举的贱骨头!给我打!打到他爬不起来为止!”
几个如狼似虎的随从立刻狞笑着围了上来,摩拳擦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闪烁着施暴的兴奋。
凌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出来,滴落在肮脏的尘土里。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这屈辱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但他残存的理智,如同悬崖边最后的绳索,死死拉住了他。
一旦动手,就算他能凭借曾经锤炼过的身体侥幸打倒这几个随从,也必然会引来官府的注意和通缉。在这座人生地不熟的青风城,他将彻底失去容身之地,甚至可能暴露身份,引来更大的灾祸。
他猛地闭上眼,又豁然睁开,眼底那翻腾的烈焰被强行压制,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默默地、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姿态,支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道路中央的位置。
那富家子弟见他最终选择了屈服,脸上露出一个得意而轻蔑的笑容,仿佛打了一场胜仗,对着他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呸!废物!”
然后,一抖缰绳,带着随从,在路人复杂的目光中,马蹄嘚嘚,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呆立原地的凌云。
周围的行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渐渐意兴阑珊地散去,只是离开时,投向凌云的目光中,除了鄙夷和幸灾乐祸,似乎还多了一丝“果然如此”、“就该这样”的了然。
凌云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被风化的石像。他缓缓低下头,摊开手掌,看着掌心被自己指甲刺破的深深伤口,鲜血混着尘土,一片狼藉。他又抬起头,望向那富家子弟消失的街道尽头,灰尘尚未落定。眼中翻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屈辱?不甘?
都有。那火焰并未熄灭,只是被强行压入了心底最深处。
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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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彻底明白,在这个真实的凡俗世界里,没有青云宗那金光闪闪的招牌庇护,没有“少宗候选”那令人敬畏的身份光环,没有九窍玲珑心那万中无一的修炼天赋,他和这些挣扎求存的凡夫俗子,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他还不如他们。
他们至少知道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至少掌握着一项赖以糊口的技能,至少不会像他这样,空有一身曾经傲视同侪的本事却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得,连一口热乎的饭都吃不上,连一条平坦的路都走不稳,连最基本的“铜板”都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众生平等”吗?
在绝对而残酷的生存法则面前,所谓的天赋、身份、修为,都变得苍白无力,一文不值。
每个人,无论曾经多么高高在上,最终都只是在这万丈红尘中,为了“活下去”三个字而苦苦挣扎的生灵。这个认知,像一把万斤重锤,裹挟着冰冷刺骨的绝望,狠狠砸在了凌云那颗曾经骄傲无比的心上,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几乎要冻结血液。
他低头,再次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几块沾染了尘土和血迹、在凡俗人眼中毫无价值的灵石,又看了看街上那些为了几个铜板而争吵、流汗、折腰的人们,第一次,对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那凡的天赋、那显赫的身份、那唾手可得的资源——产生了深刻的、动摇根基的怀疑。那些东西,离开了青云宗那特定的环境,在这红尘俗世中,究竟还剩下多少价值?
他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脚步沉重。街道两旁的叫卖声依旧喧嚣刺耳,行人依旧行色匆匆,店铺门口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拉长了行人的影子。
但凌云的心境,却已经如同被狂风暴雨洗礼过的荒原,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层因出身和天赋而蒙上的、居高临下的薄纱被彻底撕碎。
他不再鄙夷,不再不屑,也不再愤怒。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无措,像浓雾般弥漫在心头。以及……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对未知前路的恐惧,对失去一切的恐惧,对能否在这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上生存下去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只认铜板、弱肉强食的凡俗世界里,还能坚持多久。这副残破的身躯,这空荡的丹田,这格格不入的灵魂,还能支撑多久?
他也不知道,那些失去的特权,那些被碾碎的骄傲,是否还有机会,能够在这万丈红尘的泥泞中,重新被拾起,被擦亮?希望渺茫得如同夜色中的萤火。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无息地侵染了整个青风城。
街道上,一盏盏昏黄的灯笼次第亮起,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明明灭灭、光怪陆离的光影。
凌云孤零零地站在一盏散着微弱光晕的灯笼下,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瘦而萧索的侧影。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被拉得细长、扭曲、孤独地印在冰冷青石板上的影子,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乎窒息。
初入凡城,这看似平凡的红尘俗世,便用最直接、最粗粝的方式,狠狠地给他这个曾经的仙门骄子,揭开了这万丈深渊般凡俗世界残酷法则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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