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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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雷霆之势（第1页）

苏容华身边严嬷嬷的“意外”溺毙，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瞬间在后宫平静的表面下激起了剧烈的、无声的炸裂。消息被内务府以“失足落水”轻描淡写地压下，但那股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与恐慌感，却如同瘟疫般在宫墙之内悄然扩散。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与长春宫旧事、内务府贪墨有过牵连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行走间都带着几分惊弓之鸟的仓皇。

永寿宫依旧门庭紧闭。我日夜焚香抄经，面色虔诚平静，仿佛全然沉浸于为边关将士祈福的肃穆之中，对外界的暗流汹涌充耳不闻。然而，案几上那越摞越高的工整经卷，却是我内心惊涛骇浪的唯一见证。严嬷嬷的死，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它表明，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已经意识到了威胁，并且开始用最残酷的手段清除隐患。皇帝查处钱郎中的举动，如同投石入水，果然惊动了水底的巨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中，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破了僵局。

这日午后，天空阴沉得厉害，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却迟迟不见雨落。我正临窗抄写《金刚经》最后一卷，忽听得长春宫方向传来一阵极其尖锐慌乱的女人惊叫声，紧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和瓷器碎裂的脆响，打破了宫苑死一般的寂静。

“出事了！”挽月脸色煞白地冲进来，“娘娘，长春宫那边……好像乱起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长春宫？苏容华？！

“快去打听！小心些，别靠太近！”我立刻吩咐，手中的笔险些掉落。

挽月应声而去，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娘娘！是苏容华！听说……听说她在自己殿内用了午膳后，突然腹痛如绞，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了！太医已经赶过去了，长春宫现在乱成一团！”

中毒？！我浑身冰凉，霍然起身！苏容华中毒了？！在这戒备森严的后宫，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一位新晋的容华，太后的亲侄孙女，竟然中了毒？！

这绝不是意外！这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目标直指太后刚刚扶植起来的势力！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是皇帝借机铲除太后羽翼？还是柳家残余势力的疯狂报复？亦或是……后宫其他势力趁乱下手，意图嫁祸？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飞闪过，每一个都带着致命的杀机。我知道，天，真的要塌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六宫。贤妃、德妃第一时间赶赴长春宫，太后闻讯震怒，摆驾亲临，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几位太妃也被惊动。整个后宫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宫道上随处可见神色仓皇、快步奔走的太监宫女，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是跑着往长春宫赶。

永寿宫距离长春宫不算远，那边传来的压抑的哭喊声、呵斥声、以及太医们急促的商议声，隐约可闻。我站在宫门口，望着长春宫方向上空那团仿佛凝聚不散的阴云，手心一片冷汗。苏容华的生死，将直接决定这场风暴的走向和规模。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傍晚时分，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琉璃瓦，仿佛要将这宫中的污秽一并冲刷干净。就在这雷雨交加中，高德忠的身影，竟冒着大雨出现在了永寿宫门口！他未带随从，浑身湿透，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与……肃杀！

“婉嫔娘娘！”他甚至来不及行礼，声音急促而低沉，“皇上口谕：苏容华中毒，性命垂危，后宫竟出此骇人听闻之事，朕心震怒！现已查明，毒物混于容华日常饮食之中，经手宫人嫌疑重大。为彻查元凶，肃清宫闱，即日起，由銮仪卫接管长春宫及内务府相关司局，所有涉事宫人一律隔离严审！皇上命娘娘即刻前往长春宫偏殿候旨，协理贤妃、德妃，安抚宫眷，稳定人心！”

我脑中“嗡”的一声！皇帝动手了！而且是以如此雷霆万钧之势！直接动用銮仪卫接管后宫事务，这是前所未有的强硬手段！他让我去长春宫“协理安抚”，表面是看重，实则是将我置于风暴眼中心，既是考验，也是要将我与这场清查彻底绑定！

“臣妾……领旨！”我压下心中的惊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此刻，已无退路。

“娘娘更衣，轿辇已在宫外等候。”高德忠语极快，补充道，“皇上还有一句口谕：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娘娘素来明察秋毫，当知如何自处。”他的目光锐利，意有所指。

我瞬间明白！皇帝这是在暗示我，可以借此机会，将之前现的军需贪墨线索，顺势牵连出来！苏容华中毒案，成了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我立刻更衣，穿戴整齐，不顾挽月的担忧，乘上轿辇，冒雨赶往长春宫。一路上，只见銮仪卫的侍卫们盔甲鲜明，手持刀戟，已将长春宫团团围住，气氛肃杀。宫门内外，跪满了瑟瑟抖的太监宫女，哭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进入长春宫，一股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的恐慌感扑面而来。正殿方向灯火通明，太后、贤妃、德妃皆在，太医们进出忙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我被引至偏殿，这里也已聚集了一些被惊动的低位妃嫔，个个面色惶恐，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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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见我到来，微微颔，眼下有着明显的疲惫与忧虑：“婉嫔妹妹来了，皇上旨意已晓谕六宫，如今宫中人心惶惶，有劳妹妹一同安抚众位姐妹。”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显然对皇帝如此激烈的反应也有所顾忌。

德妃则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暴雨，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依言安抚众人，言语谨慎，只强调皇上圣明，定会查明真相，让大家稍安勿躁。目光却不时扫向正殿方向，关注着苏容华的病情。若她身死，太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局势将彻底失控；若她侥幸生还，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这一夜，长春宫无人入眠。雷声、雨声、哭泣声、呵斥声交织在一起。銮仪卫的审讯在偏殿一侧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不时有宫人被拖出，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临近黎明时分，雨势渐歇，太医终于从正殿出来，向守候的太后、贤妃回禀：苏容华所中之毒极为猛烈，幸现及时，经全力救治，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毒性伤及根本，仍需长期调养，且……子嗣艰难。

子嗣艰难！我心中一震！这对于一个妃嫔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太后闻言，脸色铁青，手中的佛珠几乎捏碎，但终究没有当场作，只冷冷道：“不惜一切代价，给哀家治好容华！查！给哀家彻查到底！无论是谁，哀家绝不轻饶！”

皇帝的銮仪卫效率极高，天亮时分，初步审讯结果便出来了：毒药是混在苏容华平日惯用的一种养颜珍珠粉中，经手采购、查验、储存的几名内务府广储司和都虞司的太监宫女嫌疑最大，且几人之间供词矛盾，互相推诿。

就在这僵持之际，高德忠再次出现，向贤妃、德妃及我传达了皇帝的最新口谕：苏容华中毒案，与近日核查军需账目所现纰漏，或有牵连。命贤妃、德妃、婉嫔，即日起协查内务府一应账目，凡有疑点，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可直接呈报御前！

这道口谕，如同第二道惊雷！皇帝终于将苏容华中毒案与军需贪墨案直接联系了起来！这是要借清查下毒元凶之机，彻底掀翻内务府的贪腐网络！而将我列入协查名单，无疑是给了我一把尚方宝剑！

贤妃、德妃神色复杂地领旨。我心中明白，她们未必愿意卷入如此深的政治旋涡，但皇命难违。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内务府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之中。銮仪卫把守各司局衙门，贤妃、德妃坐镇，我则依据之前核查文书时记下的疑点，开始有针对性地调阅相关账册，讯问经办人员。有皇帝的口谕在手，又有銮仪卫的雷霆手段，调查进展神。

一个个隐藏在账目背后的名字被揪出，一条条贪墨的链条被理清。从广储司到都虞司，从采买到核销，一个利用职务之便，克扣军需、虚报开支、中饱私囊的利益网络逐渐浮出水面。其中，赫然包括了之前“失足”溺毙的严嬷嬷暗中接触过的几个关键人物！而所有线索，最终都隐隐指向了内务府更高层，甚至……可能与宫中某些位份不低的妃嫔有所牵连！

每查实一条，我都感到心惊肉跳。这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而苏容华中毒案，似乎成了点燃这个火药桶的导火索，但其本身真正的凶手，却依然隐藏在迷雾之中。

就在调查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涉嫌下毒的一名广储司管事太监，在銮仪卫的严密看守下，竟在狱中“畏罪自尽”了！死前留下了一封含糊其辞的“认罪书”，将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声称是因之前办事不力遭苏容华责罚，怀恨在心，故而下毒报复。

事情，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这看似合理的“结案”，背后却透着浓浓的灭口气息。真正的黑手，再次金蝉脱壳。

皇帝对此结果不置可否，只是下旨将一干涉案人员或处死或流放，内务府大批官员被撤换整顿。同时，以“协查有功，沉稳细心”为由，晋婉嫔沈氏为从四品婉仪，赐协理宫务之权，位同嫔主。

我跪接旨意，心中并无多少喜悦。这场雷霆风暴，看似以皇帝的绝对胜利告终，内务府势力被重新洗牌，太后羽翼受挫。但苏容华身中剧毒、子嗣艰难，真正的下毒元凶逍遥法外，军需贪墨案的最终幕后黑手也未能揪出……这一切，都预示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远未结束。

它只是将暗处的斗争，彻底摆上了明面。而我，这位新晋的婉仪，被推到了更前沿的位置，也必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

长春宫的血色，并未被雨水冲刷干净，反而渗入了紫禁城的每一寸砖缝，预示着更加残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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