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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病榻惊心（第1页）

体和殿内，皇帝那句“太后娘娘听闻殿选结果，突心悸，晕厥过去了！”如同一声平地惊雷，将殿选刚刚尘埃落定的些许轻松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甚于之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寒意。所有目光，或惊疑，或揣测，或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都如同冰冷的针尖，齐刷刷地刺向我。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熏香的青烟都停滞在半空。

太后晕厥！偏偏在殿选结果公布之后！这绝非巧合！这是德妃，或者说，是西苑那位沉寂已久的太后，精心策划的最后一击，也是最狠毒的一击！她们不惜以太后凤体为赌注，要将“婉妃主持选秀，气病嫡母”这顶沉重的不孝罪名，牢牢扣在我的头上！此计若成，我之前所有的努力、皇帝暂时的信任，都可能顷刻间土崩瓦解。

心在瞬间沉到谷底，四肢冰凉，但我深知，此刻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越是险境，越需镇定。我立刻离席，跪伏在皇帝面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忧虑，却无半分心虚：“臣妾惶恐！太后娘娘凤体违和，臣妾忧心如焚！恳请皇上准臣妾即刻前往西苑探视，侍奉汤药！”

我必须主动请缨，表明关切，抢占先机。若等他人难，我便陷于被动。

皇帝萧景琰的面色阴沉如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我的脸，又掠过一旁看似忧色忡忡、眼底却难掩一丝得色的德妃，最终落在跪地禀报的小太监身上，声音冷冽：“太后现在情形如何？太医可曾去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回道：“回皇上，太医已赶赴西苑，正在救治。庆颐堂的嬷嬷说……说太后娘娘是听闻婉妃娘娘定下的殿选名单后，一时气急攻心才……”

此言一出，殿内隐隐响起几声抽气声。矛头直指于我！

德妃适时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声音带着哭腔：“太后娘娘素来心系后宫，最重和睦，定是见名单中……唉，或许是担忧新人入宫，姐妹间……这才忧思过度，伤了凤体……”她话语含糊，却将“选秀名单”与“太后病倒”的因果关系，暗示得清清楚楚。

皇帝眉头紧锁，并未立刻表态，而是站起身，沉声道：“摆驾西苑！”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难测，“婉妃，你也随朕同去。”

“臣妾遵旨！”我叩应道，心知这是关键时刻。皇帝让我同去，既是查验，也是给我一个当面辩白的机会。

一行人匆匆移驾西苑庆颐堂。昔日清幽的宫苑此刻灯火通明，宫人步履匆匆，面色惶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太后夏氏躺卧在凤榻之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几位太医围在榻前，低声商议，神色凝重。瑾汐（新任，实为我安排）及几位太后心腹老嬷嬷跪在榻边，低声啜泣，见皇帝进来，连忙叩。

皇帝走到榻前，仔细看了看太后的气色，询问太医：“太后病情如何？”

为的太医院院判躬身回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乃急怒攻心，引动肝风，以致昏厥。脉象弦滑有力，乃邪气壅盛之兆。臣等已施针用药，暂稳病情，然凤体年高，此次病势凶险，需绝对静养，切忌再受刺激。”太医的话，既说明了病情的严重性，也点出了“急怒攻心”的病因，无形中印证了之前的传言。

皇帝脸色更沉，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瑾汐等人：“太后今日起居饮食如何？为何会突然急怒攻心？”

瑾汐叩头，声音带着哭腔，却条理清晰：“回皇上，太后娘娘今日晨起时精神尚可，用了半碗清粥，之后便在佛堂诵经。直至……直至听闻体和殿殿选已毕，娘娘关心后宫之事，便询问入选名单。当奴婢据实禀报后，娘娘她……她脸色骤变，喃喃说了句‘竟是如此……哀家终究是瞎了眼……’，随后便捂住心口，晕厥过去……”她的话语，将太后病的时间点、诱因，描述得清清楚楚，再次将祸水引向选秀名单。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我身上。德妃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皇帝转向我，声音听不出喜怒：“婉妃，选秀名单，是你最终拟定，呈报于朕的。太后因名单而病，你有何话说？”

我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我深吸一口气，再次跪倒，却不卑不亢，声音清晰而镇定：“皇上明鉴！殿选名单，乃是皇上亲自阅览秀女资质、垂询考量后，圣心独断而定。臣妾所做，不过是依据宫规章程，将初选、复选合格者名录呈上，并附上其家世、才艺记录，供皇上参考。名单最终定夺，全在皇上。臣妾岂敢擅专？”

我先将决定权归于皇帝，点名名单是皇帝意志的体现，从根本上瓦解“婉妃气病太后”的立论基础。

接着，我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真诚的困惑与担忧：“至于太后娘娘因名单而病，臣妾实在惶恐不解。此次入选秀女，皆经严格核查，家世清白，品貌端庄，旨在为皇上延绵皇嗣，为后宫增添贤良。此乃国之大计，后宫之福。太后娘娘素来深明大义，心系社稷，为何会对一份旨在繁荣皇室、和睦后宫的名单，反应如此激烈？臣妾愚钝，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名单中有何不妥之处，触动了太后娘娘的旧疾？或是……有人曲解名单之意，在太后娘娘面前进了不妥之言，以致娘娘误解圣意，忧思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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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番话，层层递进。先撇清自身擅权之嫌，再将选秀拔高到“国之大计”的高度，暗示太后若反对，则有不顾大局之嫌。最后，更是巧妙地将矛头引向“有人曲解圣意、进谗言”的可能性，直接将德妃乃至西苑近侍拖下水！

果然，我话音一落，德妃脸色微变，立刻出声：“婉妃妹妹此言差矣！太后娘娘乃天下母仪，心胸宽广，岂会无故误解？定是名单确有……令人担忧之处，才让娘娘如此伤心……”她试图将话题拉回名单本身。

我不给她机会，立刻抬头看向皇帝，眼神坦荡：“皇上！若名单真有不当之处，致使太后娘娘忧心，臣妾万死难辞其咎！恳请皇上即刻明察！若乃臣妾失察，臣妾甘受任何责罚！但若有人借此机会，搬弄是非，挑拨皇上与太后娘娘母子之情，其心更是可诛！望皇上圣断，还太后娘娘凤体安康一个明白，也还后宫一个清静！”我以退为进，主动请求皇帝调查，并将事件性质拔高到“挑拨母子之情”的严重程度。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我和德妃之间逡巡，殿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他沉默了片刻，这片刻的沉默，对跪在地上的我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后病重，当以静养为要。此事朕自有主张。”他没有当场做出判断，而是采取了暂时压下的态度。他看向太医：“尔等务必尽心竭力，医治太后凤体，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太医们连忙应下。

“至于你们，”皇帝目光扫过瑾汐等西苑宫人，“好生伺候太后，若再敢妄传消息，惊扰凤驾，朕绝不轻饶！”

“奴婢遵旨！”宫人战战兢兢。

最后，皇帝看向我和德妃，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太后需要静养，尔等皆退下吧。选秀之事，既定，便按制进行。后宫诸事，婉妃依旧暂理，需更加勤勉谨慎，勿再生事端。”

“臣妾遵旨。”我和德妃齐声应道，各自心中波澜起伏。

皇帝没有追究我的“责任”，反而再次确认了我协理六宫的权力，这无疑是对我方才辩解的一种默许和支持。但“勿再生事端”的警告，也表明了他对目前局面的不满和警惕。

退出庆颐堂，夜色已深。冷风一吹，我才觉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德妃走在我身侧，淡淡道：“妹妹今日好口才，姐姐佩服。只是太后娘娘凤体关乎国本，若真有万一，妹妹恐怕……难逃干系。”话语中的威胁，毫不掩饰。

我回以平静的微笑：“姐姐放心，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定会康复。至于干系，皇上圣明，自有公断。妹妹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我们目光交锋一瞬，各自转身离去。

回到永和宫，挽月迎上来，满脸担忧。我疲惫地挥挥手，独坐灯下，心绪难平。今日之险，可谓千钧一。太后这一病，将选秀的后续推向了更加复杂的境地。虽然暂时过关，但“气病太后”的阴影已然种下，德妃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接下来的册封、安置新人，乃至如何应对太后的病情变化，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然而，经此一役，我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皇帝心中自有乾坤。他并非完全被蒙蔽，也在暗中平衡着各方势力。只要我行事谨慎，把握分寸，未必没有转机。

只是，西苑庆颐堂中，那位躺在病榻上的太后，她那双紧闭的眼睛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她的病，是真是假？这场以凤体为赌注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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