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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坤宁宫的宫人们屏气凝声,头都埋在胸前,一声大气都不敢喘。
&esp;&esp;暗紫色绣着富贵如意暗纹的裙摆急急略过地毯,宽幅大袖在八仙桌上一扫,其上昂贵精致的茶碗统统被扫落在地,发出闷闷的碎裂声。
&esp;&esp;“这些蔑视哀家的老不死!区区一个户部郎中的位置都不肯给!他们这是想造反吗?!”
&esp;&esp;在女子尖利的呼喊声后,偌大的宫殿内分明立着十几个宫人,却是落针可闻。
&esp;&esp;“母、母后……”带着泣音的童声响起,这才将年轻太后的理智拉回来,赶忙蹲下身,将拉着她裙角的小皇帝抱起,柔声哄道:“吾儿莫怕,母后不是对你发的火……”
&esp;&esp;“母后,皇弟这是怎么了?”
&esp;&esp;一道鲜亮的女子声线打破了母子相拥,蒋太后扭头,宫殿门前一抹人影慢慢走了进来。
&esp;&esp;来人挽着侧髻,一张不施粉黛的脸明媚艳丽,上挑的眼睛环视了殿里一圈,“怎地杯子摔碎了也没见人来收拾?”
&esp;&esp;坤宁宫里的宫人都不敢动弹,只有她身边的侍女沉默着蹲下身,将地毯上的碎瓷清理了,只剩地毯上的茶渍。舞阳这才跨过那滩茶渍,对着蒋太后和幼帝蹲身行礼,“舞阳给陛下、母后请安。”
&esp;&esp;文惠帝在蒋太后怀里探出头来望着她,眼神闪亮亮的,小手朝她挥了挥,“免、免礼。”
&esp;&esp;舞阳弯起红唇对还带着泪痕的文惠帝一笑,轻盈起身,转身坐在了茶桌旁,接过了自己侍女端来的清茶,“母后这是怎么了?女儿还未进门就听到您说甚么‘造反’,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esp;&esp;蒋太后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抱着幼帝坐在了主座,“你听错了罢,只是宫人手滑摔碎了哀家最喜爱的茶杯,一时有些气急罢了。”
&esp;&esp;“是么。”她用茶盖拨了拨清亮的茶汤。
&esp;&esp;蒋太后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背后一阵凉意。对于这个便宜女儿,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她进宫晚,作为才人被先帝纳进来时,舞阳早已出宫建府了。待到她诞下麟儿晋升后位后,她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也就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进宫问安时能碰上面。
&esp;&esp;一声轻叹将蒋太后的思绪拉回来,坐在她对面的舞阳把手中的茶碗放下,“母后,父皇去后,女儿的至亲就剩下您与皇弟了。”
&esp;&esp;她语重心长道:“朝中的局势我在宫外多少也了解少许,我们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本该同舟共济,您与皇弟有何难处,何不与我分说?”
&esp;&esp;“一家人”、“同舟共济”让蒋太后心中一动,确实如她所说,在先帝还在时,先帝是舞阳公主娇纵任性的最大靠山。可如今先帝走了,那她可不就要再找个新的靠山吗,更何况看着原本在她面前趾高气昂,总是端着帝姬架子的舞阳如今对着她和彻儿低声下气地讨好,蒋太后心底暗爽。
&esp;&esp;或许舞阳能利用起来,做他们母子的利刃,铲除他们的敌人。
&esp;&esp;“母后?”
&esp;&esp;蒋太后放松了僵直的背脊,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更真挚了些,“舞阳说得在理。”她抬手挥了挥,大殿里只剩下她的心腹宫人,又让她身边的大宫女守在殿门口后,才哀叹一声。
&esp;&esp;“眼瞅着你父皇才走了不到十日,那些小人就急吼吼地跳到哀家头上欺负哀家和你皇弟,哀家也是受了一肚子气,才与你说道说道。”她握住舞阳的手,连连叹息。
&esp;&esp;“谁敢欺负母后与皇弟?”
&esp;&esp;“你不晓得,他们不敢明着来,暗地里花招频出。就拿今天的早朝来讲,哀家不过是想给彻儿他舅谋个户部侍郎的位置,那个内阁首辅杨忠正推推辞辞的,吏部和户部尚书也同他穿一条裤子,咬死了不松口——”蒋太后一开始语调还算平稳,后来越说越气,“还有平王那头,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他私下里结党营私,一个早已封王有封地的皇叔,打着甚么算盘哀家不知道么!”
&esp;&esp;“哀家在朝堂上也就太傅一个可用之人,但他一人独木难支,哀家和你皇弟是处处受掣肘,”她掩了掩面,“若是锦衣卫可供差遣就好了,可惜如今锦衣卫指挥使带着那些锦衣卫以为先帝守墓的名义在皇陵守着那些臭道士,也不知要守多久。不过是看不起你皇弟年幼,又仗着先帝遗诏,不甘俯首称臣罢了!”
&esp;&esp;舞阳静静听她倒完苦水,替她倒了杯热茶,这才慢悠悠道:“母后息怒,锦衣卫是父皇一手打造出来的,父皇刚走,他们去皇陵守着也无可厚非。”她顿了顿,“舅舅进户部一事,女儿倒是有一法子。”
&esp;&esp;“甚么?”她一个长公主,能比她这个太后还有办法?蒋太后立马放下掩面的手,直直盯着她。
&esp;&esp;“听闻杨首辅一生清正,妻族都是未发达前娶的出身乡村的妻子,儿女亲家挑的都是寒门子弟,与朝上权贵全无牵扯。唯有一个例外,他曾与老定国公是至交,老定国公曾请他教导自己的嫡长子。后来老定国公身死后,定国公府都靠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嫡长子撑了起来,据说杨首辅夫妇在这之中没少照料他。因此定国公与杨首辅有师徒之谊,据说还差点成了娃娃亲。”
&esp;&esp;蒋太后回忆了一番,“说起来,哀家前不久倒是听闻过这桩亲事,杨忠正给他小女儿退了与定国公的娃娃亲。”
&esp;&esp;“两家对外都说是定国公身有隐疾,为了不耽误杨姑娘才退了婚。可这退亲一事终究是女方吃亏,杨姑娘今年也有十九岁了罢,京中适龄男儿差不多都定亲了,往后夫婿难寻啊。”
&esp;&esp;舞阳微微一笑,“定国公莫家世代忠臣良将,如今的定国公莫舶屹更是少年时就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凯旋归来后,被父皇任命为兵部尚书,上任两年就在兵部推行制度改进,在朝中也有不少声望。”
&esp;&esp;“老定国公过世后,定国公府的旁亲曾觊觎定国公府的偌大家业,多亏莫舶屹撑住了,后续也与争家产的旁亲们都断了关系,只与杨首辅家来往较为密切。如此亲密的两家如今突然退了亲,这其中……”
&esp;&esp;“怕是两家起了甚么龃龉,你的意思是,可以从这定国公处切入,让他成为我们的人?”蒋太后接话后问道。
&esp;&esp;“定国公每月初一都会亲自送定国公老夫人去弘福寺上香,女儿可试着接触他试试。”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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