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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少女咬住唇,拔下头上簪着的金钗,纤手微抬,犹疑地将车帘掀开一角。
天际阴云密布,光线昏暗如夜。野地为突如其来的一道雷光照亮,狰狞可怖的电光猛然撕破了漆黑的夜幕,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前方无尽的狂风骤雨中,一把油纸伞撑起了一方干爽的空间,俊美无俦的男人身着似血红衣,不急不缓地策马而来。
唇边噙着的仍是如白日那般爱怜温柔的笑意,只是乌眸中却似浸染了冰冷刺骨的寒意,与一种势在必得的晦暗偏执。
玉郎高坐马背,遥遥向她伸出掌心,笑问:“吾妻,欲往哪处去?”
薄唇上下轻碰,之后未尽的话语尽数被嘈杂雨声吞没。
她只觉眼前有一片雾气氤氲,视线若为朦胧烟雨笼罩。手中的金钗陡然间落地,发出一丝微不足道的轻响。
随着这道轻响,心底深藏的什么东西陡然挣脱了金丝囚笼,化作无边欲念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险要将她的神志淹没。
美人赤着如雪鸽般纤巧的双足,一步步踏进那泥泞水洼当中,任由冰冷雨丝将衣衫浇湿淋透,步子艰难地朝他走去。
既然如何都躲不过,那便,叫他也同她一并赎罪吧。
这是他亲自选的,
死路。
正文·山耶云耶“原定好像不是走这条……
夜林静谧。
官道上人影绰绰,连绵树荫下一抬花轿由十六人作抬,徐徐而行。
百年梓木制成的花轿高而宽阔,金纱缠绕于长柱垂落,半遮掩住轿壁上嵌着的镂空花窗,隐隐若若透露出盈盈暖光,映照出一道宛若玉竹的曼妙身影。
身着暗色布衣、胸前斜挂红绸花的抬轿夫走在队伍中央,数百名侍女嬷嬷列队环绕于侧,人数庞大却意外有序。
不说婚轿装点奢华、送亲队伍排面宏大阔气,再看那红木奁箱竟也挑足了一百八十担,这般大手笔,较皇太子娶妻也毫不逊色。
队伍千里迢迢从他乡而来也不知惊羡了多少过路行人,都道是从未见过这般排场的送亲队,无不向往国都的繁华。
可只有明眼人才知晓,如今的南陵皇室不过是虚假繁荣,周边诸侯国的野心与实力与日俱增,这看似低嫁的亲事亦只是天子用来稳定东宣国闻人大族的联姻手段,如此阳谋,并不值得歆羡。
西风过林,吹得树木枝叶来回摆动,沙沙声响回荡于密林之中,连带着花轿内华衣女子的头纱也被吹起一角。
季书瑜跪坐在绣花软垫上,头纱下粉唇轻抿,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不安之色。
她耳力敏锐,在队伍改道踏入这片深林之时,便察觉到深林中好似隐藏着诸多零碎声响。
不似风吹叶摇簌簌之音,更像是……野兽潜伏时沉闷的呼吸声。
她微微垂首,同轿外缓步跟随的嬷嬷轻声道,“原定好像不是走这条道的,如何忽然改道了?”
意外她会突然发话,那嬷嬷很是愣怔了一番,思索片刻靠近了轿窗,恭敬答道:“回公主的话,将军从附近村中探得消息,得知西边群山中常有穷凶恶极的匪寇出没,因此临时改道,特地绕远路择官道而行。”
感知到她的情绪,那嬷嬷低声安抚:“公主莫怕,队伍已接近东宣边境了,不会有事的。”
季书瑜只好作罢,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投向轿窗外。
花轿徐徐前行,寂静的长林里一时只闻得虫鸟轻鸣和行人足音。
参天树木如绿绸锦步障沿着官道往前一路延伸,茂盛枝叶密匝匝的笼罩住周遭光线。
浅丛间忽有一道黑影闪过,眨眼间便消失于茫茫深林之中。
走在右上角的轿夫擦了擦后颈陡然冒出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转头打量四周。
“我好像看到一个影子从旁边闪过去了……”那轿夫侧过头,压低嗓子跟走在后边的人说话。
“这可是官道,谁敢劫啊?不要命了?”后边的轿夫咧嘴一笑,不以为然道:“小兄弟一看就不常做夜活,这入夜了,许是山鸮什么的出来觅食了。我听说这边常有鼠蛇出没,有山鸮也不奇怪……诶,夜黑不好走,你可仔细点脚下啊,别晃了轿子,惊了贵人。”
年轻轿夫闻言长舒口气,连连点头:“说的在理,咱连走了几天,统共也没睡几个时辰,我这累的都开始出现幻觉了。等跑完这一趟,领了厚赏,立马回家痛快地喝上个十几坛,再睡上个三天三夜!”
俩人窃窃私语几句,沉默下来后抬着轿子又加快了步伐。
树林恢复至之前的宁静,几只鸟雀扑棱着翅膀掠过绿枝,引得一阵落叶窸窣声。
待队伍走远,趴伏在浅丛中的‘黑影’才缓缓起身,露出一双双隐藏在暗中的眸子。
领头的中年男人抖了抖短褐,瞪了眼伏在自个儿身侧的大汉,抬手刮他一耳光。
“我说你不长脑袋光长个,动静这么大,别他妈把老子的肥羊惊跑了!如何,前头的人埋伏好了没有?”
大汉被打也不恼,反而转过脸来,捧着脸得意洋洋地笑道:“大哥放心,妥妥的!老二和老四都在前头堵着呢,咱待会儿直接领着兄弟们从后头包抄,他们除非是通晓些上天入地的本领,否则今夜休想跑掉一个。”
中年男子闻言抚掌,开怀大笑。
众山匪皆兴奋地屏息凝神,待听闻前头鸣镝声响起,大汉高举手中寒光逼人的长刀,厉声道:“兄弟们都拿好家伙,咱收网抓羊去咯!”
山匪们于丛林中鱼贯而出,举刀大步奔向前方,以异常迅猛的速度加入进与迎亲护卫们缠斗的混战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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