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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带着冬日特有的清透质感,斜斜地穿过窗棂,在洁净的地板上切割出明亮而温暖的几何光斑。光斑里,细微的尘埃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光柱中缓缓浮动、旋转。
周舟站在白玛阿妈卧室的门口,手还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整个人却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僵在了那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看见阿妈安静地躺在床上,盖着那条她常用的、素雅的棉被,银白的头梳理得一丝不苟,在枕头上铺散开来,如同凝结的霜华。
她的面容是那样的平和,甚至比平日里睡着时更加舒展,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温柔而满足的微笑,仿佛定格在了生命最后的瞬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详与圆满。
阳光眷恋地描摹着她的轮廓,为她镀上了一层近乎圣洁的光晕。房间里,还弥漫着昨夜点燃的、助眠的宁神香那淡淡的、令人心安的余味。
没有挣扎,没有痛苦,没有临终的嘱托与不舍的泪水。
她就这样,如同完成了所有夙愿、耗尽最后灯油的古佛,在睡梦之中,平静地、甚至是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释然,踏上了她那等待了太久太久的归途。
周舟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不出任何声音。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脊撞在冰凉的门框上,出轻微的闷响。
这声响惊动了隔壁房间的张起灵。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下一秒,张起灵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度却比平时快了许多。
当他看到僵立在门口的周舟,以及房间里那过于静谧的景象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冲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周舟身后,目光越过少年的头顶,投向床榻上那安详的睡颜。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被投入了巨石的深潭,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翻涌起复杂难言的浪潮——
那是早已预知的沉重哀恸,是深埋的孺慕与不舍,是确认了某种必然结局后的、带着钝痛的释然,还有一丝……仿佛失去了最后锚点的、深切的茫然。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周舟微微颤抖的肩膀上。那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虽然他自己此刻的心绪,或许比周舟更加汹涌。
黑瞎子和解雨臣也很快被这不同寻常的寂静引了过来。当看清房内情形时,黑瞎子脸上那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凝固、碎裂,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痛色。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极轻的、带着压抑啜泣的叹息,用力抹了一把脸,眼圈瞬间就红了。
解雨臣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身形挺直,一如往昔。但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下,是无法掩饰的哀伤与对眼前沉默少年的担忧。
预料之中的结局,并未能减轻丝毫现实的沉重。
没有呼天抢地的悲声,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静默,在晨光中弥漫开来。连窗外偶尔传来的海鸟鸣叫,此刻听来也显得格外遥远而空洞。
最终,是张起灵最先动了。他迈开脚步,走进了房间,步伐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安眠的人。
他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易碎的珍宝般,握住了白玛已经冰冷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他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动弹。阳光照在他挺直的背脊和低垂的头颅上,投下一道沉默而哀伤的剪影。
周舟看着小哥的背影,那无声的哀恸比任何嚎哭都更让人心碎。他终于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却没有哭出声,只是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
黑瞎子走上前,将手搭在张起灵的另一边肩膀上,用力捏了捏,传递着无言的安慰与支撑。解雨臣也默默走近,站在床边,对着白玛安详的遗容,深深地鞠了一躬。
白玛的离去,并非意外。所有人都清晰地记得【生命之泉】那明确的十年时限,记得那个最终的日子——oo年月日。
昨日的生日,那场倾注了所有人爱与祝福的庆典,那满足而温暖的笑容,那仿佛凝聚了一生心绪的祈福古曲,那最后的拥抱与晚安……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她精心准备的、一场盛大而温柔的告别。
她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所有人,也为她自己,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接下来的日子,望归岛陷入了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涌动着深切悲伤的氛围中。
大家默契地处理着后续事宜。张起灵亲自为母亲整理了遗容,换上了她生前最喜欢的那件、带着淡淡草木染颜色的旧式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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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和黑瞎子默默准备着所需的一切。解雨臣则负责规划安排,他选择了一处面向大海、视野开阔、常年有阳光照耀的宁静坡地,作为白玛的长眠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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