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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偏殿的灯火与冰融的伊始（第1页）

应渊那句“偏殿，替我留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修罗王城激起了层层涟漪，也悄然改变着某些固有的节奏。

玄夜在短暂的惊喜与难以置信后，立刻以最高效率将这道模糊的“口谕”落实为具体的行动。那座原本就按照天界风格精心修缮、却始终空置的偏殿，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不再是象征性的“客房”，而是被正式命名为“青离苑”，挂上了应渊在天界帝君府邸的同名牌匾。殿内一应陈设，从熏香到茶具，从典籍到琴案，皆按照应渊在天界的习惯，由玄夜亲自过问，细致入微地布置妥当，甚至比他在天界的居所更为考究。

更让王城上下侧目的是，玄夜下令，青离苑的灯火，无论应渊是否居住，必须日夜长明，殿内需时刻保持洁净温暖，随时准备迎接主人的到来。这盏长明的灯火，成了玄夜无声的守望与期盼，也成了王城中一个引人注目的象征——那位身世特殊的天界帝君，似乎在修罗王城，真正有了一席之地。

火麟飞对此举双手双脚赞成，并充分挥其“优化”特长，在青离苑的庭院里鼓捣出了一个微型的、能模拟晨曦与黄昏光影变化的小型法阵，美其名曰“让儿子住得更有时空感，避免在幽冥界待久了生物钟紊乱”。玄夜虽觉得此举有些画蛇添足，却也由着他折腾，眼中带着纵容。

王城的修罗族人们，从最初的震惊、不解，到渐渐习以为常。他们看到尊主会时常驻足青离苑外，沉默地望一会儿那长明的灯火；看到火麟飞大人会时不时溜达进去，检查他那个“光影法阵”的运行情况，有时还会顺手放几盘新研究出来的、据说是“天界口味”的点心。一种微妙的变化在悄然生，一种关于“家”和“接纳”的模糊概念，开始在这片曾经只有铁血与规则的土地上萌芽。

（二）

而此刻，事件的中心人物——应渊，却并未居住在青离苑。那日离开玄夜的书房后，他并未返回天界，也未留在王城，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幽冥血海边缘一处僻静的山崖。

这里能俯瞰那片被火麟飞称为“乐园”、正在大兴土木的血海，也能遥望修罗王城那巍峨的轮廓。风声呼啸，带着血海特有的腥咸气息，吹拂着他月白的衣袍。他需要这片空旷与孤寂，来消化那颠覆性的真相，来重新审视自己，审视他与玄夜、与天界、乃至与这整个六界的关系。

玄夜的话语，火麟飞那看似不着调却直指核心的“开导”，如同惊雷，反复在他脑海中炸响。平行线……道不同……闪光的本质……这些词语，一点点瓦解着他固守了万年的认知壁垒。

他想起幼时在天界，因“罪血”之名而受到的孤立与隐晦的歧视；想起自己是如何加倍努力，恪守每一条天规，以近乎苛刻的自律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与价值；想起桓钦那看似温和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神，以及那枚将他推向深渊的玉简……

如果……如果玄夜所言非虚，如果母亲的死并非简单的被害，而是与父亲共同选择的、惨烈的终结？如果他的出生，并非耻辱的印记，而是被父母共同珍视过的交汇点？

这个假设，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惶恐，却又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感。仿佛一直紧紧束缚着他的、名为“原罪”的枷锁，突然有了一丝松动的可能。

他摊开手掌，掌心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带着暗红光泽的力量——那是属于修罗王族的血脉之力，他自幼便极力压制、视若毒瘤的存在。此刻，感受着这股力量在指尖流淌，他心中涌起的，不再是厌恶与恐惧，而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陌生的……亲近感？

“我……究竟是谁？”他对着苍茫的血海，出无声的叩问。

（三）

就在应渊于山崖上闭关静思的第七日，一道赤金色的流光划破天际，精准地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火麟飞扛着一个巨大的食盒，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喂！小子！闭关也不能不吃饭啊！你爹……呃，玄夜让我给你送点吃的！”火麟飞将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气腾腾的灵茶，香气四溢，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应渊缓缓转过身，神色依旧清冷，但眼中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抗拒。他看着火麟飞，没有立刻开口。

火麟飞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拿起一块点心啃了一口，含糊道：“这地方风景不错，就是风大了点。怎么样？想通了没？没想通也没关系，慢慢想！反正你家那盏灯一直给你亮着呢！”

应渊沉默片刻，走到食盒旁，却没有动点心，只是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他看向火麟飞，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他……为何派你来？”

火麟飞咧嘴一笑：“这还不简单？他怕自己来了你又炸毛呗！让我来探探路，顺便看看你饿死没有。再说了，”他拍了拍胸脯，“论开导人，我火老师可是专业的！虽然收费有点贵（上次朔风那堆宝贝可心疼死他了），但对你嘛，可以打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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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渊被他这插科打诨弄得有些无奈，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抿了一口茶，低声道：“替我……谢谢他。”

火麟飞眼睛一亮：“嘿！有进步！知道说谢谢了！不过光说没用，你得用实际行动表示啊！比如，回去住两天？尝尝我新研究的‘血海风味烧烤’？保证跟你天界的清汤寡水不一样！”

应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望着远方，轻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火麟飞点点头，没有强求：“成！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吱一声就行！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丢给应渊，“这是玄夜让我给你的，说是……你母亲留下的一些手札副本，关于她游历六界时对各族道法的心得。他说……你可能会有兴趣。”

应渊接过玉简，指尖微微颤抖。母亲的手札……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属于母亲最真实的一面。玄夜此举，无疑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帮助他了解过去，了解他的母亲。

看着应渊紧握玉简、神情复杂的样子，火麟飞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融冰的过程，已经开始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行了，东西送到，任务完成！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记得吃饭！”

说完，他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山崖上，又只剩下应渊一人。但他手中的茶是温的，食盒里的点心是香的，怀中的玉简沉甸甸的。他抬头望向修罗王城的方向，依稀能看到青离苑那一点长明的灯火，在幽冥界暗红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温暖。

或许……回家之路，并非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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