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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作夸张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拍手大笑:“莫非是自觉武功低微,怕了戚寨主和连云寨的好汉,只敢躲在人后逞威风?在下虽初入江湖,却早就听说冷将军是九幽门下第一草包,天资最为驽钝,武功也……呵呵,实在叫人难以启齿啊!”
冷呼儿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当即怒道:“小白脸,痨病鬼,放你娘的狗屁!”
楚曦笑声不止,全然不顾冷呼儿的喝骂,继续说道:“我还听说,若非冷将军是傅相爷小妾的胞弟,怕是连九幽神宫的门都进不去。如今竟也能与鲜于将军这般人物平起平坐,统兵一方了?”
这番话对冷呼儿来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但听在鲜于仇耳中,却是莫名的舒坦。他心中素来瞧不起这个本事平平,却靠着与傅宗书攀亲戚上位的表弟,更何况,冷呼儿不仅总与他争功,还事事要压他一头。此刻见他被楚曦气得七窍生烟,心中简直痛快至极!
“你……老子宰了你!”冷呼儿见鲜于仇全然没有出手的意思,顿时暴跳如雷,再也顾不得什么阵形军纪,猛地一提缰绳,那骏马长嘶一声,瞬间人立而起!
冷呼儿长啸一声,借势在马背上一点,身形如一只怪鸦般腾空掠起,手中一杆沉重的画戟挟着恶风,居高临下,朝着楚曦的天灵盖狠狠劈落!
这一戟含怒而发,势大力沉,竟也颇有几分威势,仿佛要将楚曦连同他脚下的土地一同劈开!
若是寻常江湖人,见此情形,或许已经心生怯意。可楚曦不仅面色不变,甚至都没正眼瞧过冷呼儿一回!
九幽神君对各种兵器均有涉猎,尤其对枪、矛、戟等长兵器最是精通,是武林中当之无愧的大宗师。冷呼儿天资平平,在九幽门下所学不过皮毛,其招式变化、发力诀窍,乃至各种虚招、陷阱,楚曦都早已在九幽神君的指点下烂熟于心。
更何况,他早就掌握了“独孤九剑”中“破枪式”的精髓,一眼便看出冷呼儿这一戟破绽百出,简直如同孩童舞棍一般,不过是仗着居高临下之势与一股蛮力罢了。
楚曦身形闪动,衣袂飘飞间,已于间不容发之际迅速向右滑开三尺之远,足尖仅在泥地上留下一道浅至几不可察的细线。
那凶悍的一戟擦着他的衣角轰然砸落,激得尘土飞溅,却未能损他分毫。
冷呼儿一击落空,心中更怒。他早就看出楚曦气息不稳,满身病气,自觉对方躲过此招不过是侥幸而已。当下再度挥动画戟,沉重的戟杆竟如灵蛇般颤动,洒出三点寒星,分刺楚曦上、中、下三路要害!
这一招“寒鸦三啄”乃是九幽神君所传的绝技之一,虚实相生,令人难以抵挡。冷呼儿虽还未能完全掌握其中奥妙,但此刻含愤出手,速度倒也惊人。
楚曦料定他不会轻易罢手,又见鲜于仇没有相助之意,出招便没了顾忌,立即挺剑相迎。他手中长剑不住颤动,瞅准了冷呼儿招式中的破绽,精准地刺向他手腕上方三寸之处。这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却是独孤九剑“破枪式”中的妙招,将冷呼儿的攻势硬生生从中截断!
冷呼儿只觉手臂一麻,怪叫一声,连忙跳开,心中已是惊骇莫名。这小子明明气息奄奄,像只快断气的病猫,剑招怎的如此刁钻狠辣,还对自己苦练多年的绝技了如指掌?
楚曦嗤笑一声,趁着冷呼儿中门大开之际,足下步法再变,如同鬼魅般揉身直进,欺至冷呼儿身前。画戟招式大开大合,若是拉不开距离,纵有千招百式,也无半点用武之地。冷呼儿立时抽身急退,但已被楚曦牢牢黏住,惊骇之下,只得左支右绌,顿时破绽百出!
楚曦手中长剑直指冷呼儿胸前空门,冷呼儿只觉得一股森寒剑气透甲而入,简直惊得魂飞魄散!眼见近身缠斗占不到丝毫便宜,他只得故技重施,怒吼一声,趁着楚曦虚弱喘息的当口,猛地向后一跃,再次腾空掠起!
冷呼儿已见识过楚曦的本事,哪里还敢如先前那般轻慢?这一次,他运足了十成功力,意图凭借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以力破巧,将楚曦这滑不溜手的病秧子彻底砸碎!
“给老子死!”冷呼儿狂吼一声,便欲将全身重量与下坠之势尽数灌注于画戟之上,再如同陨星坠地般猛砸而下。然而,楚曦早就料到他黔驴技穷,必会故技重施。当下看准了冷呼儿身形升至最高点的绝佳时机,从袖中打出一道流云般的银白丝带!
“下来!”
这丝带灵动如蛇,迅捷似电,精准无比地缠上了冷呼儿的右边足踝。楚曦清叱一声,手腕猛地一抖一拽,冷呼儿身在半空,根本无处借力,更无法挣脱那已然系紧的丝带!
冷呼儿只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如同被钓竿拖出水面的大鱼一般,被一股巨力狠狠拽向地面!他只能看见眼前景物疾速倒转,风声在耳畔呼啸如鬼哭,顿时惊恐欲绝,双手在半空胡乱抓着,脊背重重砸在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冷呼儿痛得龇牙咧嘴,五脏六腑仿佛移位,连那杆画戟都脱手飞出,斜插在几步外的土里。楚曦抬起足尖,在他腰间狠狠踢了几脚,运劲封了他的穴道,教他无法动弹。
从冷呼儿腾空而起,到他被楚曦用丝带拽落,又以点穴之术制服,不过呼吸之间。这一下兔起鹘落,精彩至极,连云寨众人见了,不由高声叫好!冷呼儿满面羞惭,虽然心中老大不愿意,但还是只能眼巴巴地看向鲜于仇,盼他能尽快救自己脱险。
楚曦左手按住胸口,急促地喘息起来。方才那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对他这病弱之躯可是不小的负担。尽管成功拿下了冷呼儿,但他的眼前已经开始阵阵发黑,脚步也有些虚浮了起来。
外袍之下,冷汗更是早浸透了内衫,他却仍凭借超乎寻常的意志力强撑着身子,不肯露出一丝疲态。
鲜于仇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本以为冷呼儿虽然草包,但终究还是从九幽神君处学了几分本事,拿下这个病恹恹的白发小子绰绰有余。不想还没过上二十招,冷呼儿不但没能取胜,还被对方趁势生擒,场上局面顿时大变!
冷呼儿被擒,于他而言,本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这草包表弟仗着裙带关系,平日里处处与他争功夺权,颐指气使,早就令他恨得牙痒痒!此刻见冷呼儿像条死狗般瘫在泥地里动弹不得,满脸惊恐地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目光。鲜于仇心中那股积压已久的怨气,竟奇异地得到了几分宣泄,甚至……还隐隐生出一丝快意。
楚曦当然也看破了鲜于仇心中所想,他强提一口真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将手中长剑稳稳抵在冷呼儿咽喉要害,高声对鲜于仇喊道:“‘骆驼老爷’,在下手中这柄剑可不长眼睛。冷将军若在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知您回头在傅丞相面前……该如何交代才是?”
鲜于仇深知傅宗书刻薄寡恩,心机深沉。冷呼儿虽无大用,却是他那宠妾唯一的胞弟,更是傅宗书安插在军中的一枚棋子。若他坚持见死不救,便是被傅宗书拿住了把柄,黄金鳞等人更会在他背后落井下石,到那时,他的处境可是大大不妙了。
鲜于仇脸色铁青,胸中怒火满溢,却无从发泄。他死死盯着楚曦,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先放了冷将军!若敢伤他分毫,我们众人齐上,定将你碎尸万段!”
“要我放人,倒也简单。”楚曦手腕微沉,剑尖立时在冷呼儿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冷呼儿吓得面无人色,差点如杀猪般嚎叫起来。只是,他毕竟还惦记着自己“神鸦将军”的威严,在众多军士面前,只得将叫声又咽了回去,眼神却甚是惊恐。
“鲜于将军,还望吩咐你手下的人快些让出一条路来,否则你等得,冷将军可等不得了。”楚曦见冷呼儿丑态百出,语气更显森然,“何况,这买卖可划算得很。用这一条路,换冷将军一条命,免得傅相爷问起时,无法交代……咳咳……”
楚曦终于还是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但握剑的手依旧稳如磐石。长剑剑锋死死贴着冷呼儿的咽喉要害,那道血痕瞬间又被压深了几分。一滴小小的血珠顺着楚曦的剑锋滑落在地,溅起一朵细碎的血花。
鲜于仇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简直被楚曦和冷呼儿这个废物气得全身发抖。他恨不得立刻下令将眼前这白发小子乱刀分尸,连带着冷呼儿也一起砍了。但想到自己的官运前程仍系于傅宗书之手,终究还是不敢冒险。
他看似随意地啐了一口,心中大骂冷呼儿无能,几乎是咆哮着对部下吼道:“让开!都给老子让开!在西南面让出一条路,放行!”
话音刚落,包围圈西南侧的军士便迅速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来。
楚曦见这支军队进退有据,令行禁止,与之前遭遇的那些只会欺压百姓的兵痞大不相同,便知是特地调来的朝廷精兵。鲜于仇绝不会甘心就此放他们离去,此刻的暂时退让,不过是为了下次更为精准致命的绞杀!
“穆四寨主,快带大寨主走!”楚曦知道再多耽搁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立即转向石塔,高声催促,“此处有我断后!快!”
穆鸠平早已心急如焚,多次想出手相助,都被戚少商拦了下来。此刻见包围圈终于开了一个豁口,立即稳稳扶着戚少商,拔步便走,口中还厉声喝道:“弟兄们,护住大寨主,跟我冲出去!”
“且慢!”戚少商被穆鸠平几乎整个人抄了起来,他见楚曦准备独自留下与官兵周旋,立即挣扎着回头,“楚少侠!我戚少商岂是贪生怕死、弃朋友于不顾之辈!要走……一起走!”
“顾不得这么多了!”楚曦的语气斩钉截铁,原本低沉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都盖过了戚少商的语声,“你的命关系着连云寨的血仇,关系着那么多弟兄的期望!岂能意气用事?快走!”
他向刚从石塔之后走出的铁手迅速递去一个决绝的眼神,铁手立即会意,提气疾掠,与穆鸠平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架着戚少商,带着残余的连云寨弟兄向西南方的豁口冲去!官军见主将鲜于仇未有明令,又顾忌楚曦剑下人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快步离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楚曦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才稍稍一松。
只是这一松之下,那股被强行压制着的虚弱感便如潮水般反噬上来,在体内奔涌不息,连持剑的右手都开始微微颤抖,全靠极强的意志力才能勉强维持站立。
但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快要倒下。
他强行提起残余的内力稳住身形,左手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冷呼儿的后颈,将他从地上直直提了起来。他将冷呼儿的肉身作为盾牌,挡在自己身前,剑锋始终不离他咽喉半分,开始一步步朝着包围圈外头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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