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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清之闻言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无妨无妨,不会骑马有什么,你哥哥我也不是骑马的料,不照样快活得很,只是有些心思阴暗之人常常拿这点调侃我罢了,不过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从不往心里去。”
容玢道:“玢心里佩服的东西不多,可袁先生的脸皮在这绝对是能排得上号的。于江姑娘而言,骑马对她并不是要紧事,自然无甚可说的。”
“可袁先生确实‘天赋异禀’,连心性都‘异于常人’,当初学马的那副执着劲,让玢如今想起都十分感动,不过就是有点废嗓子。”
“容玢!揭人不揭短,你敢再说我就……”
“就如何?”容玢好整以暇的笑问。
袁清之脑中飞速过了一下容玢的窘事,搜肠刮肚竟然想不出什么值得说的。
他倒真没有什么难堪之事,所作所行几乎毫无差错,这个怪人的事真要说出来反倒像是夸他。
袁清之哑然片刻,觉得跟他接着较劲最后倒霉的是自己,于是换了语气,打岔道:
“算了算了,陈年旧事提它干嘛,河水不能逆流,枯枝再难生根,人都是要往前看的吗。”
容玢闻言半阖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倒是没再说什么。
江文如对闻清说道:“你去吧,若有什么事我自唤你。”
“是。”
闻清下去后,袁清之也没在出声,车上一时安静下来。
马车就这样继续行着。
他们往寒山寺走的路上才算真正见到了这里实际的严重,相比起来,他们来的路上实在算是安定的了。
虽说不上平静无波,但好歹没遇到什么乱象。
而这次路上一路难行,碰到不少衣衫褴褛行动不便之人,有时马车不得不慢下来,最后直接停下来,等了路上可以继续通行时才继续行路。
这才有几分传闻中局势严重的样子,沿街的乞丐难以计数,马车便不由得慢了下来,江文如听到叫喊乞讨的声音离得很近,像是就在前面。
她微微侧身用指挑起一个缝隙,想看看外面的状况。
马车外,一个乞丐头发一缕一缕的缠作一团,蓬乱邋遢异常,那人整个脸都埋在头发里,一手撑地向前挪动着身子,衣服早已分不出原来的颜色,磨损破碎的不成样子。
她正看着,那蓬头垢面的人突然向这扭过了头,隔得有段距离,江文如只觉得那人的眼睛红的惊人,不像是寻常充血的眼睛,那双眸子眼看就要对上江文如的目光。
旁边坐着的人突然轻咳一声,江文如挑帘的手下意识收了回来,帘子跟着落下,隔开了外面的目光。
“公子醒了?”
“这里杂乱不堪鱼龙混杂,外面的人都不知底细,若是让别人看到你,难免不会有人动什么歪心思。所以江姑娘还是不要露面的好,等过了这段路,到寺里想来状况会好些。”
江文如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提醒自己,垂下的手一滞,现在想来刚才实在有些冒失,外面不时还有几个闹事的,喧闹声此起彼伏。
他们这些人看上去就不像是这里的人,更不像奔逃之人,若真被人盯上怕也会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江文如轻声回道:“公子说的是,刚才是文如冒失了。只是外面……状况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容玢翻书的手一顿,问道:“怎么说?”
“平常只在书上读过什么叫‘饿殍遍野’,什么是‘流离失所’,那样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可用眼亲自瞧过之后,才知道那些词句在真实的骨肉离愁,血泪悲怆面前,如此单薄,如此轻易。”
“姑娘看的通透。”
容玢动作一滞,将手中翻看的书卷合上,看着她道:
“这些书里的场景、字句,轻描淡写也好,浓墨重彩也罢,翻阅的时候,眼睛停留在上面不过一
瞬,比起眼之所见,足之所至,自然是要平淡些。”
“这字句背后之深意,之况味,不是身处其中的人,感受不到这种切骨之痛。现在书中空谈化成了现实血泪,姑娘见了震撼,也是难免。”
江文如思索片刻,说道:“书中空谈……可人力有限,看不到目力之外的事,见识有限,识不得所悟之外的事,所以,也只能从书中别人的眼见所识之中,窥得不知真假的一角,要是这样,岂不是从中所得所悟,都太轻了。”
“不是书中所得太轻,而是很多时候,观者看得太浅了。有心之人,读之观之皆应怀审慎之心,知道其中所述不过一家之言,不轻易信服,亦不一味质疑,是以于博览之中集万家之言,成一己之思。”
容玢笑着看向江文如,他骨节分明的手轻点着手中的书册,缓声道:“姑娘是有慧根之人,自然能有自己的领悟。”
“就像如今,你见到此番景象,想到书中词句,那词句便生了根有了形,从此在你心中有了具象的意义,如此便算不得轻,这便是意义。所见既所识,所见成所识,这便成了你独有的见识。”
江文如半敛眸子,思索后道:“人在著书立说时,自然觉得自己所言述之事皆为真理名言,”
“奸臣邪佞在落笔之际,想到会流传后世,写下的自然也都是一派正直言论,将自己说的多么忠义。词句固然难辨,可最难辨的,是藏在冠冕词句后的复杂人心。”
容玢未置可否,细密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流转的情绪,只是问:“姑娘今日亲眼见了平日所读,可从中看出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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