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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像中的老人因眼部松弛,呈现三角眼,却不凶狠,笑着的模样显出和蔼。阔面脸和宽鼻翼是很明显的蒙古人种特征,名字也是。阿努,在蒙古语中意味“狩猎”,而“廖阿努”,更像是草率地从原名基础添上汉族姓氏。对着身份证的正反面观察片刻,陆炡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恰巧铃声震动,是闻珏的视频通话。陆炡按了接听,卡顿两秒,对方出现在屏幕上。相比一个月前的通话,闻珏的状态又好了许多。脸部线条日渐饱满,嘴唇也有了血色。展开桌上的支架,陆炡放上手机,离镜头远了些,“看来恢复得不错,人也胖了。”闻珏话间困扰,“一天吃四到五顿饭,你要照这么吃,也得胖。”他婉拒:“我现在的感情状态还是得维持低碳饮食,做好形象管理。”这话说得暗昧,对方目光停在他特意露出的视频背景,十分给面子地顺着问:“陆检察官这是在哪儿,不像你家里。”只见陆炡端起纸杯喝了口水,一副客人模样,“在我小男朋友家。”对面安静须臾,听见闻珏问:“人家知道他是你男朋友吗?”陆炡咬了下后槽牙,“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你说话真是越来越不中听了。”闻珏无辜地笑,适时转移话题:“我看到关于你月初负责案件的开庭报道了,在这边华人圈热度也不小你小叔那边的人是什么反应?”“到现在还没找我。”陆炡不以为意,晃了晃杯底,“也可能检察总长还没闲出空。”“看到你是这种心态我就放心了,果然‘巨大的感情有巨大的力量’。”闻珏感叹一声,“记得十几年前在加州上学时,你小叔不经意间一句评价,能让你内耗失眠半个月。”陆炡轻“啧”一声打断,让他别再怀念不太光彩的往昔,“特意打电话过来,就是来问这个的?”“也不全是,我大概十二月中旬回国,预计住上半个月,到时候见个面吧。”“正好也有些事想问问你的意见,别人我信不过。”说着陆炡垂下眼,视线落在那张塑封皮泛黄的身份证上。下午工作不忙,只有一具需要入殓送别的遗体。告别仪式结束,送走吊唁宾客后,廖雪鸣帮着收拾殡仪馆大厅。正弯腰捡着地上散落的松枝时,陶静过来问:“鸣儿,中午你见到陆检了?”廖雪鸣应声,说他们在车站附近吃了午饭,“幸好下午不忙,不耽误给陆检察官做晚饭。”“做饭?”廖雪鸣告诉她陆炡正在后山宿舍,检署临时给了假期,所以不用去上班,自己答应给他做顿饭吃。陶静皱起眉,小声嘀咕:“原来这事这么严重啊。”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廖雪鸣轻声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思忖须臾,陶静还是决定告诉他。“我今天中午和林景阳吃饭的时候,他工作群发了条通知,是陆检被停职处分了,因为搜查了白铎的酒店房间”听着陶静的叙述,廖雪鸣渐渐攥紧手中的松枝。针状松叶轻微刺痛掌心,使他想起陆炡那通莫名的视频通话以及有些眼熟的走廊墙纸。原来是因为担心他打来的电话,知道自己平安在家后,却又只字不提。说着说着,陶静叹了口气,“不会是检署分配的房子也不让住了吧,暂时到你那里”难得有了亲近自然的闲暇时光,陆炡沿着长暝后山的山路散步一圈。回来时太阳落了大半,晚霞染得半边天透红。进门时注意到西南墙角长着一棵茎细,花瓣疏的向日葵。大概是夏季飘来的种子,秋季才落地发芽。即使错过最佳生长期,也努力迎着山谷间的微弱的阳光抬头。不过再励志顽强,也抵抗不住周遭疯长的太阳花汲取水分养料。心情尚佳的检察官大发慈心,准备帮一帮这株可怜的植物。回屋找了双棉布手套,顺了门口筐子里的剪刀。在加州生活时,同住的闻珏喜欢养些花花草草。他得空会帮忙打理,在这方面还算有经验。陆炡单腿蹲在地上,把太阳花修剪得与向日葵隔出一定距离。尔后用手拖住葵花,准备剪下底部边缘发黄的叶子。忽然从籽里窜出一群小黑虫,镜片也没能挡住一两只飞进眼里。因手太脏,陆炡忍着眼部不适,修剪完后打算回屋处理。刚站起身,听见栅栏门推开的声响。他回头,看见廖雪鸣正神色着急地进来,微微喘着粗气,头顶翘起一撮发。廖雪鸣三步并作两步地到陆炡跟前,仰头瞅着检察官的脸,一直瞅着,渐渐耷下唇角“下班了?”察出对方情绪的异样,陆炡低头笑,“说了我不走,你跑着回来干什——”后面的话,被廖雪鸣扑上来的拥抱打断了。陆炡一愣,手上沾了土没回抱他,下颌蹭了蹭他的头顶,轻声问:“在客户面前受委屈了?”怀里的人摇摇头,抱得他更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地来了句,“我要攒钱买房。”“买房做什么?”“养您。”廖雪鸣仰起头,眼神坚定,语气更坚定。一副明天就要拿着身份证和户口簿去银行贷款的模样。陆炡短暂思考,想到和陶静在一起的林景阳、工作群里的通知大概小朋友知道了一些事情。而自己被飞虫迷了的眼睛,传来的疼痛以及生理性的眼泪大概小朋友误会了一些事情。于是陆炡将计就计,摘了手套抱住他。语气柔和几分,说:“那我要住大别墅。”“”廖雪鸣想松手。又被陆炡抱回去,哄着似得摸摸后背,“单间也行。”晚饭时,看着面前这碗冒出牛肉尖的面条,旁边小碟里一摞煎蛋,陆炡挑眉:“我都失业了,咱们家这是不过了?”廖雪鸣把筷子递给他,面碗推过去,“陆检察官,我一个月的工资是六千块,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神态郑重其事,大概是想让对方安心,“您一天就算吃六碗这样的面条,我也完全负担得起,养的起您。”闻言,陆炡忽地手背扶额,低下头肩膀轻轻抖动。廖雪鸣慌了,凑过去小声安慰:“陆检察官我真的没说大话,相信我,您别再哭了”结果看到他并没有哭,而是在笑。陆炡轻咳一声,解释:“我这是感动的笑容。”先前同好友声称不摄入高碳水的陆检察官,最后面汤没剩一口,煎蛋也吃了个干净。深夜,廖雪鸣洗漱完后回到房间。先洗过澡的陆炡靠在床头,开着一盏暖黄的阅读灯,随意地翻着手中的书。见自己进来,抬眼问:“吹干头发了?”廖雪鸣应声,走到桌边,又听他问:“今晚还需要学习吗?”在说完“这周的课已经看完了”后,陆炡单手合上书,连同摘下的眼镜放在桌边。他侧身朝里边靠了靠,手拄着下颌,盯着廖雪鸣,另一只手拍拍身边位置。廖雪鸣挠了挠脸颊,没怎么犹豫地躺了上去,被检察官揽入怀中。细腻轻柔地吻落了一遍,陆炡问他:“你之前写的那份追求计划呢?”“在这里。”廖雪鸣支起身,领子朝一边歪去露出半个肩,伸直胳膊从书架捞出一个笔记本,把夹在其中的计划书递给他。纸张被保护得完好,也按照陆炡的意见修改,在最后用蓝色墨水补充: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相信陆检察官,不因别人的话怀疑他,离开他。“这么看来我们小朋友每一条都做到了。”陆炡又亲了亲他,轻声说:“乖,闭上眼睛。”虽然有疑惑,廖雪鸣还是听话地合上眼,随着颈间冰凉的触感,陆炡说:“好了。”他睁开眼,低头看见脖子里被系上一条银色项链。雪花吊坠镶满精致小巧的钻石,在暖色灯光下闪耀着火彩。我的小男朋友廖雪鸣微微睁大眼,低头看看项链,又看看眼前人。“就是你想的意思。”陆炡替他说出口,手揉揉头顶,话里带着笑意:“我的小男朋友。”几个字说得轻而缓,每个音节都扣在廖雪鸣的心弦上。他几乎摒了呼吸,脸一直红到耳根,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只激动地说出来句:“我会对您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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