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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知意在心里默念了一个“八”,而后点了点头,和她一块儿去了走廊尽头的小露台。城市里的夜空总是星光寥寥,七月底的晚风又潮又热,钟知意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也不太舒服,但一旁的方宁舒却迟迟都没开口。“阿姨,和我能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啊,您尽管说吧。”方宁舒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侧过脸,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好久不见了知意。”说完,又笑了下,“不和你说这些场面话了,你也不喜欢这个,我找你是想和你聊一下青时。”“抱歉知意,接下来的这些话本不应该和你说,但……希望你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钟知意有点紧张,手指紧紧攥着。方宁舒继续说:“家里的事儿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所以应该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重视感情,重视和你组成的那个小家。他缺失的那一部分,在你这儿找到了,未来可能也不会再在其他地方找到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如果你还喜欢他,拜托别让他等得太久,如果不喜欢他了,就断得彻底一点,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作者有话说】还差一点点,两章之内!距离地面三十二层楼的生活从那天以后,钟知意再没见过段青时。八月初,他和徐润清去了德国。柏林的夏天不热,最高气温也只有二十来度,来这儿像是避暑。早晚的气温更低,他出门散步甚至得穿件卫衣。离开荣市,像逃离一场潮湿的大雨。他的心情变得干燥,失眠也有轻微的好转。在柏林停留了二十天,他独自前往了巴塞罗那,在提比达波山看了一场日落。深一层浅一层的粉蓝色消失在海平面上,钟知意转过头,在旋转楼梯的石阶边,恍惚间,看到二十三岁的钟知意和三十岁的段青时。远处蜿蜒曲折的地中海海岸线和整个巴塞罗那的城市风光在他们身后,他们在风里,在日落下接吻,他们注视着彼此,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瞬间的永恒。他听见他对段青时说生日快乐,把那枚满圈翠绿的镯子套在他的手腕上,又和他说:“被我拴住啦,只能永远和我在一起了。”钟知意晃了个神,楼梯上空空荡荡,他们曾在白色石阶上留下的灰尘和脚印,许下的承诺,早已消失在数年的时光洪流里。钟知意的西语说得不好,当地人说话他听不懂,他说的当地人也听不懂,艰难地在巴塞罗那待了两天后他又返回了柏林。离开柏林那天,钟苒予去送他们。分别前,钟苒予抱了抱他,看着他的目光平和温柔,“知意,我和爸妈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你放松一点开心一点吧。”回到国内,夏天已经接近尾声。钟知意休息了一周后,钟维带他去了公司。没急着让他立刻工作,只安排他跟着自己,先认认人,熟悉和适应一下环境。环港集团总部位于市中心环港商场一期配套的写字楼上,写字楼五十至七十二层是序时酒店集团旗下的豪华酒店玛格丽特,钟知意坐电梯上楼时,能通过透明的玻璃轿厢,看见玛格丽特亮银色的广告牌。电梯上行,地面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渺小。他尝试着开始了一种全新的,光鲜亮丽的,与地面隔着三十二层高楼的生活。周五歌手宣满来参加品牌活动,一大早,商场还没开始营业,粉丝就在门口排起了长队。钟知意在电梯里看见这一盛况,问徐润清:“宣满这么火啊?”徐润清替他理了理领带,把挽起的衬衫衣袖放下来,“不火能做顶奢的形象大使吗?帮你约好了,晚上他会联系你。”钟知意拿出手机给常酉酉发信息,提醒她记得把晚上的时间留出来。但快五点的时候,常酉酉打来一通电话,骂了小番的稿子十八分钟。边骂边敲键盘,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小番的头上,最后她说:“我见不了宣满了,我要和小番同归于尽。”常酉酉不来,钟知意就不太想去了。但约都约了,没有放这么大一个腕儿鸽子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独自去赴约。宣满和他通电话时很客气,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出现在公众场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希望能够选择一个私密性比较好的场所见面。钟知意也客客气气地询问了对方的喜好,给严迪发信息让他推荐几家餐厅过来。钟知意没太拿和宣满的见面当回事儿,下了班,穿着西装就过去了。宣满比他到的早,钟知意进门前特意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的七点钟还有十二分钟,但他还是笑着说了声抱歉,“路上有点堵车。”钟知意很擅长迅速地和人建立一段短暂的友谊,擅长观察他人,也好奇对方身上发生过什么故事。但最近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心里想着宣满能不能清唱一首《晨钟》,唱完他就走,这顿饭让宣满自己清清静静地吃了,算是回礼。但这太不拿人家当回事儿了,钟知意也就是在心里随便想了想。宣满性格随和,身上没有当红艺人的骄矜。两人聊的话题也都很浅,基本围绕着荣市本地的特色美食和景点。宣满说:“经纪人和我说你要和我见面,我一开始不想来,以为这会是场鸿门宴,没想到真就是纯聊天啊。”钟知意愣了一下,笑着回:“也不是,带任务来的。”说完,他从包里拿出几张专辑,放在桌上,“能签个名吗?”宣满接过笔,刷刷刷地签完,有点无奈地笑了:“来瓶酒暖暖场吧?咱俩坐这儿尬聊有点太干了。”晚饭吃的意大利菜,配了瓶年份不错的葡萄酒。没人会在西餐厅里喝个烂醉,但喝了几杯之后,钟知意盖住杯口,眯着眼睛问宣满:“灌我酒啊?”“哪儿的话?”宣满说,“谁在这地方灌人酒啊?”钟知意有个喝多了吐完就能刷新酒量的技能,所以在喝酒这件事儿上很少服过谁,也不怵宣满。再者说,喝红酒得喝到什么时候才能喝多。一瓶还没喝完,宣满看着状态明显不对了,眼睛和脸都挺红,说话也开始大舌头。钟知意放下杯子,不敢相信地问:“你喝多了?”“有有点儿吧。”“你这……怎么没说你不能喝啊?”宣满摆了摆手,“没事儿,缓一会儿就好了。”钟知意看他不像是缓一会儿就能好,问他要助理的联系方式。宣满没给,自己拿手机出来给助理打了一通电话,但没打通,他脸上的表情看着有点烦,钟知意就问他:“你住哪个酒店?玛格丽特?”宣满嗯了声,钟知意考虑到实际情况,说:“我送你回去吧。”宣满看着不太想让他送,但又给助理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最后只好对钟知意说:“那麻烦你了。”就几杯红酒,宣满都快走不动路了。钟知意刚刚还怀疑过他动机不纯,这会儿心下赧然,把帽子往宣满脑袋上一扣,也没给他戴好,歪歪扭扭的。宣满喝了酒挺安静,钟知意把他放在后座上,车钥匙交给代驾,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了。像宣满这样的人来荣市大都会选择玛格丽特,一个是方便,另外一个就是私密性很好。狗仔和私生饭很难在这里拍到任何一张客人的照片。钟知意问:“你住几楼?”“72。”楼下有部只停靠70到72层套房的电梯,钟知意扶他进去,问他要卡,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拿出来递给了钟知意。钟知意刷了卡,摁下72楼,让宣满靠着轿厢壁站好,一手扶着他的肩免得他摔了。电梯缓慢向上,到达七十二楼后,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个人。钟知意目光沿着黑色布料细微的纹路向上,再向上,最后他看见段青时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地放开宣满,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宣满没站稳,沿着轿厢壁整个人往下滑,钟知意又赶紧扶住了他。电梯门缓缓合上,一只手挡在两扇电梯门之间,门再次打开。段青时堵在门口,钟知意说:“哥,让让。”段青时没动,钟知意只好又说了一遍:“哥,让下,我把他送回去。”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一个胸口挂着工作牌的男人,段青时让开了路,接着对他说:“客人喝多了,你送他回房间。”宣满一路上都老实,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开始给钟知意找事,他揽住钟知意的腰,把脸放在了他的肩上,掀起眼皮扫了段青时一眼,说:“不用。”段青时侧着身体走进电梯,握住钟知意的手腕把他扯了进来,宣满还挂在钟知意身上,随着这个动作半个人也进了电梯。段青时看着一开始是想上脚,忍住了,抬手用力把他推了出去。电梯门关上,他摁下负二楼的按钮,回过头卡着钟知意的下巴把他压在了轿厢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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