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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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23.见面

又是一年开春,四月芳菲,好天气的下午,金陵城内几个码头都是异常忙碌。

东市这儿的一个小码头上一艘商船正在靠岸,待底下的人架起板子后,船上的人开始往下卸货。

一口口木板打起来的箱子,里面是油布裹着,底下还塞着厚实的稻草减轻压力,船下的短工合力将箱子抬上架,拖去了压库的屋子。

屋子门口一个老管事在来回清点着,抬起头问船上下来的人:“二小姐呢。”

做活的往后一指,货卸的差不多的船上,一个身影从上边跃下来,踩着踏板几大步到了码头上,轻轻松松,却把老管事吓的不轻,等她走过来时抚着胸口道:“噢哟哟,二小姐可别吓我了,往后那么高可别再跳了,要是让老爷夫人看到,又要说您。”

身后一个丫鬟跑了过来,宝珠气喘吁吁:“小姐您慢点。”

安芝看了眼他手中的册子,朝屋子内看去:“东叔,义父呢?”

“老爷在行里等您。”

安芝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放到老管事手里:“这是路上买的花籽,您让东婶种着试试,我去行里找义父。”

“哎,二小姐,您好歹是把这衣服给换了啊。”老管事看着已经走远的安芝,叹了声,老爷看到二小姐一身男装,又该念叨。

林家的商行就在东市附近,跳上马车后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下马车时安芝习惯性压了压帽沿,低头走进商行,林家老爷正在里屋看帐,见安芝回来,看着她头戴的帽子直叹气:“这回是哪边的衣裳?”

“安南的啊,您还别说,安南四季天都热,他们这么穿可凉快着,他们的女子是这般穿的。”安芝示意了下裙摆,“还有顶圆的帽子,我看到好些女子上街都这般戴着,下雨都不愁,还能在帽子上放东西。”

安芝身上穿着的是安南年轻男子的衣服,样式倒是不夸张,就是这颜色太鲜丽了,林老爷指着她这帽子,像是身笃人戴的,实在是没眼继续看:“快换了去,别叫你义母看到。”

“您先瞧瞧这回我带来的。”安芝让丫鬟宝珠把带来的盒子取出来,抽开放在桌上,长方形的匣子分了三格,每个格子内都摆了东西,安芝指着中间的丹砂,“义父您看,这是不是和咱们在岭西进的一样,我瞧着是比岭西的还要好。”

取了纸铺在桌上,林向升取些丹砂用镇石碾碎,托到窗口看,又用手抿了些,指上丹红,于是满意道:“内外色红,确实不错。”

丹砂纯品以色鲜红有光泽,质脆体重,没有杂质为佳,安芝这回进的全是她自己挑选下的,没有差的:“还有这苏合香与沉香。”

林向升一样样看着,越看越满意:“这一趟你多走了一个多月,我还以为你在哪儿耽搁下了,幸亏是叫人沿途送了信,要不然该担心你。”

“往年我们走的都是岭西,这一趟去刚好错开了那边开市的日子,我心想,既然都是从安南来的东西,为何不直接去那边,就在岭西请了个会讲安南话的,十来日就到了,价格比岭西便宜不说,这些东西都能随自己选,沉香木也比岭西的好,往后请了两个师傅来,这沉香咱们自己做。”

安芝算了一笔账,杂货铺里卖的丹砂,一铢就要二十个钱,买上一两就得五钱银子,几家商行出去的价有高低,可大体上都在三两银子一斤,岭西那儿进货起码得一石起,折算下来,她在岭西买一石,在安南可以多上一半,更别说她是多过这数量进的。

林向升轻笑:“以往大家都是在岭西进的,那儿东西齐,三七开市都能将东西添置好。”若是东跑西跑的,其中多的路费也不少,再者来去都得时间,商船出行一趟来去都是算好的,这回往南,下半年往北,不能耽搁太久。

“义父,就是因为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大家都跟着这么做,赚的也都相差无几,这一趟我还去了泸州,往上该走的一处没落下,倘若定好日子叫人将东西送到码头上,这不是更省事?”安芝说的头头是道,“不过是头几回去的时候多费些心思。”

林向升看了她一会儿:“你与你娘年轻时一样。”

安芝坐了下来:“我爹很少和我说起娘的事。”

“你娘生下你大哥后身体就不大好,生下你没几年离逝,你爹总归是伤心。”他与安芝的父母在年轻就认识了,但自从他们去了宣城后两个人就一直没见面,多年都来书信往来传好,以至于计家出事,老友突然过世,他都没来得及去见最后一面,只收到了他最后嘱托的信。

宣城那儿传来安芝过世的消息时他还不信,等了大半年,终于在一年前等到了这丫头出现在林家门口,看到她的那刻后林向升就知道,兑现与老友约定的时候到了。

于是将她收做义女,改了姓名留在林家,让她做了林家的二小姐,将老友留下的商船交给她。

一年来这丫头东奔西走的,没几天留在金陵,他也是渐渐理解了老友当初的安排,这丫头就是做生意的料。

安芝努力回忆,也只能回忆起母亲温柔的模样,与义父口中说的母亲并不相同,林向升笑笑:“你娘年轻时比你爹还要会做生意,只是后来生了你大哥与你,就将精力放在你们身上。”

安芝拨弄着桌上的算盘:“我从没听爹提起过外祖父家。”

林向升眼神微闪,乐呵呵道:“不说这些,你先回家去,码头上那些送到商行后我会处理,还有,把你这身衣裳换了。”

安芝吐了吐舌,笑着出屋,在商行后院换过衣裳后带着宝珠走出商行,抬起头看到路上走着的人时猛地后退躲在了门框内。

“小姐。”宝珠跟着回来,走到她身旁,“怎么了?”

“外边那个穿蓝衣服的人走了没?”

宝珠往外看去:“没呢,他在与人说话。”

安芝一把拉住她:“我们从后头走。”

从商行后院这儿绕出去,站在巷弄后,安芝看到与人说话的李忱,瞧瞧走到马车后边,趁着人不至于赶快跳了上去。

“小姐,您认识那人?”

安芝摇头,很快就有了气势,她心虚什么啊,她拿走金樽可是给了钱的,金樽值个百八十两,她当初卖身钱五十两,她给了二百两银票足够的了。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马车在经过李忱身旁时,安芝还是把垂帘给放下了:“把之前准备的账册给我看看。”

宝珠从衣兜里拿出一本卷起来的账册,安芝一路翻到最后,看着上头新添的价,支着下巴自言自语:“一趟去还是有点少。”主要原因还是林家商行这边出去的少,卖的多才能进的多,但金陵城里这么多间商行,总得有额外优势才能吸引客人,比价格便宜这个是行不通的,到最后还容易翻船。

“那就只有找找新东西了。”安芝想到那沉香木,自己做倒可行,说做就做,明日就去找师傅。

很快马车到了林家,安芝进门,先去了林夫人的院子里保平安。

林夫人是个亲厚的人,对安芝的态度与丈夫一样,甚至比他还心疼她,自己两个女儿在这年纪都还在父母羽翼下保护着,她却要承担这么多,林夫人就越发待她好。

好生问了一番出行的事,又叫她陪着喝了汤才放她回自己院子,进屋后安芝让宝珠去各院分东西,在塌上坐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到内室,端起摆在夹子上的金樽放到桌上后,发起了呆。

一年前她在沈大少爷的私库中找到李管事说的金樽后就去了权叔那儿,但研究了好些天都没懂这金樽的奇特之处,就在她以为除了摔碎没有第二种办法时,父亲留给她的半月坠子不小心滑落到了金樽里面,才打开金樽内的机关。

没来得及感叹这金樽的精巧之处,安芝那时的注意力被金樽座下弹出来的屉子所吸引,摆着的是一把碧玉钥匙和一封书信。

信是父亲留下的,倘若她找到了金樽发现了信,就按着信上所说,去金陵找一个叫林向升的人,那是父亲过去的至交好友,关系紧密,她要在林家住两年才可以回宣城。

父亲没有多说别的事,直到她到了林家后才知道那把钥匙的用处,是用来开商船上的舱锁钥匙,而父亲留给义父的嘱托,是在她找上门后照顾她,教她做生意。

到这时安芝才明白父亲是给自己安排了两条路,她若是不去找金樽,那便是在权叔和李管家他们的保护下做个不愁吃喝的大小姐,尽管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能安安稳稳的过完,权叔会拦着她回宣城,不再让她与计家有所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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