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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要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才能对那片杜仲树苗下手。”谢虞琛忍不住感叹道。
周洲是不太理解谢虞琛为何如此重视那一山的杜仲树的。
毕竟他既没有见过橡胶,也没有亲身体会过橡胶的好处,即使谢虞琛给他各种描述,光靠想象还是有些匮乏。
但这也不影响周洲出言宽慰谢虞琛,一年的时间并不久,许多人甚至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悄悄流逝了。
谢虞琛想了一下,觉得周洲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仔细算算他来这里也有一年多了,但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时间飞逝,也只有在某一瞬,突如其来地一晃神,才意识到时间匆匆,竟已过去了这么多日子。
谢虞琛没来由地突然叹了口气,大脑好像空空荡荡放松着,又好像涌进了无数的思绪,纷乱而庞杂。
就像是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间挤进来几缕,灿金色的光芒笼罩着的灰尘,飞舞得安静而嘈杂。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对所处的世界似乎也在从生疏逐渐变得熟悉。
谢虞琛说不好自己现在是开心还是难过。他怀念着从前的那个世界,熟悉的人和生活令他感到眷恋。但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他和这个世界的羁绊也越来越多。
像是他在蓬柳村度过的那个冬天,暖呼呼炙烤着橘子的炭盆;还有在东山州水患发生后,擦肩而过的那一张张疲惫而坚定的面孔。
……
抵达罗西府的时候,正好是傍晚。照例是地方官员哗啦啦跪成一片,在城门口迎接谢虞琛大驾,就连恭迎的话都与他一路走来时听到的没有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罗西府的刺史是乌菏的人,早就知道了谢虞琛的身份。所以谢虞琛与他相处起来还算放松,不用继续冷着脸,绷起那位人人畏惧的巫神大人的架子,毕竟演戏也是很累的。
即使谢虞琛一行人在罗西府不过是修整几日,但这位是大人还是拾掇出一间清净的院子来供他居住。
好在罗西府比东山州还是富裕不少的,整个院子的布置也是清雅。不像在玖角巷的时候,屋里的家具甚至都不配套。漆红的置物架旁边是绿檀木嵌绿石的罗汉榻,怎么看都透露着副不伦不类的架势。
快到罗西府前,谢虞琛随口问了周洲一句,这儿距离东山州有多远,大抵在什么方位。引得周洲喋喋不休地说了半晌,见到方和志也就是罗西府的刺史后才勉强停下。
主要是谢虞琛对南诏的土地实在不熟悉,辨别东西南北的能力也一般。自打他从宝津渡乘船离开,到现在起码四五个月过去,其中光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有一个多月,但谢虞琛愣是什么都没记住。
马车晃晃悠悠,他的方向感也跟着晃晃悠悠。
马车停下,周洲告诉他到了什么地方,谢虞琛就跟着点头。
途径了大小十来座州县,谢虞琛唯一能记住的,大概就只有城门口候着的官员。
或清瘦,或肥胖;或满心奉迎,或强掩惧色,都在谢虞琛心里留下了一点印象。
不过这一路似乎还没遇见过敢对他吹胡子瞪眼的人。
据周洲说,这些人基本都集中在京城。以年过半百,时不时把死谏挂在嘴边,但从没亲身践行过的白胡子老头为主。
这次到罗西府除了修整几天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等待那位真正的大巫到来。
那位货真价实的巫神大人启程返京,谢虞琛换回自己的身份,他这趟行程就算圆满画上了句号。
谢虞琛提前几天就已经卸下了这一身的行头。这几个月以来,除了撑着巫神大人的气场有点累,最难熬的还要属他这头银白的假发。
黏合假发用的是类似鱼胶、骨胶一类的胶水。谢虞琛常年拍戏倒是习惯了这种东西,主要还是假发顶在头上那种又闷又热的感觉太折磨人。
而且又是在炎炎夏日,难受的程度简直成倍增长。一天里谢虞琛起码有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考虑撂挑子不干的可能性。
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谢虞琛本人倒是舒舒服服的,随行的众人却因为习惯了他银发时的模样,这几天每次去到他屋里,对上谢虞琛的视线时,都会怔愣片刻。
榻上的人乌发半披,宽大的衣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侧旁的衣带半系不系,却没有半分轻佻,而是给人一种慵懒随性的感觉。像是话本里写的,醉宿在桃花林中长眠百年方醒的仙。
推门的声音很轻,榻上浅眠的那位神仙应该是没有听到,依旧微阖双目,半撑着身子打盹。门口的人不知站了多久,才拎起剑柄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沉闷的声音响起,谢虞琛晃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向面前这位“不速之客”。
屋内阳光融融,有些刺眼,谢虞琛下意识抬手挡了挡。他整个人的思维还有些昏沉,落到对方脸上的视线便有些肆意。
原来是那位巫神大人到了,谢虞琛朦朦胧胧地想。衣袍上的暗纹似繁花万重,也很衬他。
贵气凌人,又冷肃杀伐。
第43章
谢虞琛就这么盯着他面前的人看了许久,直到周洲端着托盘走进来,“公子,你睡醒了吗?先喝——”
周洲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像尊雕塑似的傻站在了原地。
“大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乌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衣摆一撩坐到榻上,目光落在了周洲手里的托盘,“先喝什么?”。
“呵呵,没什么,大人。”周洲干笑了两声,此时也摸不清乌菏心里的想法,挪着步子走到谢虞琛身旁,把托盘上的粥摆到他面前,然后便不敢再动了。
这么一阵响动下来,即使是睡得再死的人都醒了,更何况谢虞琛只是一时没回过神来。
收到周洲满是求救的目光,谢虞琛顿了顿,坐直身体,眼神不经意掠过对面的人,“我记得路过黄山的时候,黄州刺史不是送了几罐高山茶……”
周洲如蒙大赦,忙道:“属下记得,属下现在就拿来给公子和大人沏上。”
仓皇离去的背影仿佛生怕慢了一秒,乌菏的责骂就要说出口。
谢虞琛抬头看一眼乌菏,又低头看一眼桌上的粥
生滚鱼片粥散发着诱人的热气,看着应该在砂锅里炖了有半个时辰之久,一副香软绵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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