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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割面生疼,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脸颊早已麻木,唯有耳廓边缘传来细微的刺痛——那是冻伤的前兆。
夜嚣子赤足行走在满是冻土的官道上,脚底每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血痕,又被新雪迅覆盖。
他手中没有任何法器,只有一块沈观灯留下的无字玉牌,握在掌心,已被体温煨得微烫。
每走一步,他身上那张画皮就剥落一分。
这不是法术失效,而是他在用自身的魂力供养这块玉牌,强行连接地脉——皮肤撕裂的声响清晰可闻,像旧绸缎被缓缓扯开。
“大爷,您还记得那个把您从狼嘴里救下来的‘怪物’吗?”
村口,老槐树下,夜嚣子拦住了一个在此烧纸的老汉。
此时他的半张脸已经完全剥落,露出了猩红的肌肉纹理和森森白骨,左眼珠摇摇欲坠,仅靠一丝筋络悬着,风吹过时微微晃动,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老汉吓得跌坐在地,纸钱撒了一地,枯叶般的双手不住颤抖。
夜嚣子没有退,他甚至没有去捂那张烂脸。
他只是弯腰,捡起一张纸钱,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捡拾珍宝,指尖拂去雪粒,轻轻抚平褶皱。
“他没名字,也没牌位。但他死的时候,怀里还护着您的孙子。”夜嚣子声音沙哑,那是声带腐烂后的摩擦声,每一个字都像砂纸磨过石板,“您愿意……给他上一炷香吗?不用叫他是神,叫他‘阿良’就行。”
老汉颤抖着,浑浊的老眼里映出那张恐怖却卑微的脸。
良久,他哆嗦着手,点燃了手中的那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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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苗跳跃,照亮了沟壑纵横的脸。
“阿良……爷爷记得。”
烟气升腾,带着松脂与纸灰的苦香,缠绕而上。
夜嚣子手中的无字玉牌嗡鸣一声,一个原本模糊的名字陡然清晰,如同铁画银钩般刻入玉石,指尖传来灼烫的触感。
与此同时,一股并非香火,却比香火更加纯粹沉重的力量——“拟香火”,顺着玉牌,逆流向苍穹。
脸上又一块完好的皮肤脱落,啪嗒一声掉在雪地里,像一片枯叶落地。
夜嚣子浑然不觉,只是咧嘴笑了笑,拖着残躯走向下一个村落。
紫宸殿。
气氛凝固得令人窒息,连呼吸声都被压成细不可闻的微响。
谢无歧跪在丹陛之下,四周是数十位怒目而视的神官。
“谢无歧,你私纵妖邪,以血书‘承心’二字乱我天规,如今更试图阻挠正祀归位,你可知罪?!”礼神院主官拍案而起,玉笏砸在金砖上,出清脆炸响,惊起梁间尘埃。
谢无歧脊背挺直,绯红官袍上还沾着未干的尘土,袖口裂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结痂的伤口。
他没有辩解,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枚脏兮兮的陶灯。
那灯做得极糙,显然出自孩童之手,灯壁上歪歪扭扭刻着许多名字,有的甚至还是错别字,釉面斑驳,边缘还沾着干涸的油渍。
“此物拾于北境苦寒之地。”谢无歧将陶灯放在金砖铺就的大殿中央,声音清冷,如寒泉滴石,“那里的孩童每夜为此灯添油,纪念亡故亲人,哪怕全村断粮,此灯三年未灭。”
他抬起眼,目光如寒剑出鞘,扫过满殿高高在上的神明。
“请问诸公,这灯里的念力,若按《正祀重定诏》,是该被强行抽走归于那三位从未去过北境的‘正神’,还是该被视为‘野祀’,由我亲手碾碎?”
大殿死寂。
无人敢接话。承认前者是强盗,承认后者是暴虐。
一位副监神官冷笑开口:“区区凡俗执念,岂配染指天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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