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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口,她如释重负,好似放下了一桩心事,起身道:“窈窈,散学的时辰到了。我们该回宫用午膳了。”
姜清窈见她面色又恢复了来时的明朗,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好。”
谢瑶音最大的优点便是心胸阔朗,从不会为一件事而烦恼愁苦太久。如此这般,才能活得舒心。
两人走出萤雪殿,在廊上驻足片刻。细碎的雪飘落,落满两人肩头。语棠和微云连忙跟过来撑起伞,道:“快些回宫吧。”
正欲举步,却见回廊那头的殿门霍然洞开,几位皇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姜清窈情知避不过,便微垂了头,略略退后了一步。
谢瑶音则抬头迎上众人的目光,招呼道:“三皇兄。”
如今天子膝下共有四位皇子,除太子之外,这位三皇子谢怀壑便是最年长的。他生性温和,但与太子的待人接物截然不同,更多了几分潇洒意气和不拘小节。姜清窈记得从前听人说过,三皇子醉心诗书,常常酒后纵情吟咏,挥洒笔墨,完全没有皇室子弟的循规蹈矩。
三皇子微微一笑:“二妹妹。”他看向姜清窈,稍稍愣了愣,很快认了出来:“这位便是姜姑娘吧?”
姜清窈从前在宫中长住时,与诸位皇子均有所接触,原也不算是陌生,只是毕竟时隔几年,身形容貌都有些微变化,没想到三皇子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笑了笑,屈膝道:“臣女见过三殿下。”
几人互相见了礼,索性站在原地闲话了几句。三皇子身后是几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想来都是各位伴读和宗室子弟。众人都是日日见惯的,不想今日萤雪殿却多了一个面孔,便不由自主将目光都落向了姜清窈。
其时她立在廊下,身披斗篷,乌发如云,肤色如玉,红唇轻抿,顾盼之间眼波流转,笑语嫣然。
二公主亦姿容不俗,只是毕竟身份极为高贵,性子里又带了几分贵气天成和骄矜,几个世家子弟与她素日交情不深,自然不敢随意直视和交谈。而面对姜清窈,少年郎们便放松了一些,或悄悄看她,胆大的则直接上前寒暄。姜清窈始终眉眼含笑,嗓音柔婉,令人在寒冬也如沐春风。
只是骤然与这么多人交谈,实在乏累。姜清窈眉头轻微一蹙,很快舒展开,三皇子察言观色,出声道:“好了,莫要耽搁了午膳的时辰,就各自散去吧。”
待众人离开,姜清窈抿了抿唇,说道:“阿瑶,方才我们似乎没见到五殿下。”
“或许五皇兄身子不适,已经先行走了吧。”谢瑶音道。
姜清窈缓缓摇头:“他伤势未愈,却会冒着风雪一路艰难来到萤雪殿,必然不会早早离开。”
“我想起来了,从前五皇兄便常常在散学后留下温书,想来今日也是。”谢瑶音忆起往事,开口道。
“窈窈,你还是想去看望他,是吗?”她看着姜清窈的神色,问道。
姜清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左右这会子无人,我们去看一眼也无妨。”谢瑶音道。
两人往皇子读书的翠微堂走去,直到走到屋外,依然没有听见里间有任何动静
。谢瑶音好奇心起,便加快了步伐,掀开门前的锦帘迈步进去。
姜清窈落后几步,却见内殿的支摘窗正开着,一个少年正埋首书案,执笔专心地写着什么。
她步伐一顿,情不自禁停了下来。
谢怀琤眼睫低垂,浓黑的眉微拧,唇角抿成一条线。他大约是心无旁骛,因此对姜清窈的到来毫无察觉。
离得这样近,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谢怀琤手腕处包裹着的纱布随着他写字时的动作洇出了淡淡的血迹,想来是今日写字太多牵动了伤口。
幼时,她也曾这般站在他的窗外,望着那个少年眉眼飞扬地吟诵名篇章句,时而侧首对着她一笑。
“窈窈,你站在外面做什么?”谢瑶音自殿内望过来,声音引得谢怀琤身子微微一僵。他握住狼毫笔的手腕悬在半空顿住,却只是一瞬。
自始至终,他没有抬头。
“二公主,姜姑娘,五殿下伤寒未愈,因此无法开口言语。”此话一出,姜清窈才注意到谢怀琤身畔的少年站起身来,仔细一看亦是旧识。她眸光轻凝,唤道:“严公子。”
出言解释的是谢怀琤自小至今的伴读,严彻。
宣朝制度,除太子外,其他皇子的伴读主要有两种选拔途径,一是从出身不俗的世家公子中遴选,二是面向民间选取特别聪慧的寻常子弟。而当今皇帝膝下几位皇子的伴读中,唯有严彻出身民间,并非世家贵族子弟。
曾几何时,这代表着皇帝对五皇子的格外偏爱。然而如今,这已成了不值一提的往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严彻与谢怀琤始终情同手足,不曾因彼此的身份地位变故而分道扬镳。
故人相逢,却一时无言。
话语到了舌尖,却滞涩得说不出口。光阴流转,她已不知该如何对他们说话了。
“五皇兄为何散学了还留在这里?”谢瑶音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严彻道:“二公主,殿下他今日因身子不适而来迟了些时候,错过了夫子的一些讲学内容,便只能在此时加以弥补。”
谢瑶音默然良久,试探着开口道:“五皇兄,窈窈与我今日是想探望你一番。”她见谢怀琤面沉如水,不觉轻叹一声道:“不打扰五皇兄了,我们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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