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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她努力维持着孩童的懵懂,歪着头,仿佛被父亲激动的样子吓到了,小声重复道:“就……就是歪一点点,像弟弟打架那样……”
苏翰章蹲下身,仔细看着父亲修改后的图样,又拿起那个失败的构件比划了一下,眼中精光连闪。他抬头看向苏墨,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三妹,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他知道她有天赋,但没人指点不可能会无师自通,虽然父亲平时也有指点过,但这样的技巧,连他都没听过!
“我……我看爹爹和哥哥都在愁,”苏墨怯生生地低下头,玩着自己的衣角,拿出早就想好的、最无敌的借口,“昨晚……昨晚做梦,梦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在摆木头小人,就是这么摆的,就……就记住了……”
“梦?”孙巧莲嗤笑一声,“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个梦也能当真?快别耽误你爹干活了!”
然而,苏秉忠和苏翰章却没有理会她。
做梦?白胡子老爷爷?这说法在乡下地方并非罕事,常被用来解释一些无法理解的灵光乍现或好运。尤其苏墨年纪小,童言稚语,反而比一个成年人说出这话更让人容易接受几分。
苏秉忠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大手揉了揉苏墨稀疏的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好,好,不管怎么来的,我儿……帮了爹大忙了!”
他不再犹豫,拿起工具,照着新修改的图样,立刻动手重新制作那个关键的榫卯部件。刨花再次飞舞,这一次,动作却充满了笃定和力量。
苏翰章没有再多问,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苏墨一眼,原本归咎于天赋的想法又转变成深思,那眼神不再全是兄长的关爱,又多了几分审视和思索。他默默地将地上的图样用脚抹去,仿佛要抹去某种不该存在的痕迹。
祖母苏慈音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嘴角那抹平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喃喃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老祖宗赏饭……是福气……”
苏静姝走上前,轻轻拉住苏墨的手,将她带到一边,柔声道:“三丫真厉害,帮了爹爹大忙了。”她的手心温暖干燥,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苏墨仰头看她,只觉得这位长姐的目光清澈明亮,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但她什么也没问。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孙巧莲见丈夫难题得解,脸色也由阴转晴,虽然嘴里还嘟囔着“瞎猫撞上死耗子”,却也不再纠缠,转身又去忙活家务,指挥两个小的声音也莫名低了几分。
接下来的半天,苏墨都安分地待在院子里看父亲干活。苏秉忠手艺本就扎实,一旦突破了最关键的技术瓶颈,后续工作便行云流水。那套多宝阁的雏形渐渐在他手中显现出来,结构精巧,比例匀称,透着一股沉稳大气。
苏墨看着,心中暗暗点头。父亲的基本功极其深厚,缺的或许就是那一点现代的结构力学知识和空间优化思维。
日落西山,炊烟袅袅。
晚饭时,桌上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苏秉忠甚至难得地给苏墨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引得四弟苏钧和六弟苏铮瞪大了眼睛,嚷嚷着“爹爹偏心”。
孙巧莲撇撇嘴,到底没说什么。
夜里,苏墨躺在硬邦邦的炕上,听着身边两个弟弟均匀的呼吸声,望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今天的事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过去。父亲或许只会觉得是侥幸,是孩童的灵光一现。但二哥苏翰章那双过于清明的眼睛告诉她,他的疑心从来没有解除。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是潜在的风险。
她必须更小心地披好“孩童”这层外衣,一点一滴,潜移默化地展露自己的能力。同时,她也需要尽快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建筑,是她的根,也是她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唯一本钱。
她轻轻握了握小拳头。
路还很长,但她已经迈出了这一步。这苏家院里,属于她苏墨的故事,才刚刚写下第一个字。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她稚嫩却写满坚定的小脸上。
自那日“歪打正着”之后,苏家小院的气氛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父亲苏秉忠依旧每日埋头于他的木工活,但对苏墨的态度明显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注。有时雕刻到精妙处,会下意识地瞥一眼蹲在墙角玩泥巴的小女儿。苏墨则继续扮演着她的九岁孩童,继续用稚嫩的话语,“无意”间给出一两个想法不再是局限于问问题。
“爹爹,这个桌腿腿,下面是不是要大一点点才不容易晃呀?”——这是在说结构稳定性。“二哥看书,脖子弯弯的,做个斜斜的板板靠着是不是舒服呀?”——这是在暗示阅读架的人体工学。
每一次,她都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越年龄的见解,包裹在孩童的视角和“白胡子老爷爷梦里教的”外壳里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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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翰章是听得最认真的那一个。他不再轻易表露惊讶,但每次苏墨“语出惊人”,他眼底的深思便会浓重一分。他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苏墨。
这日傍晚,趁着孙巧莲带着两个小的在屋前择菜,祖母在灶房看着火,苏翰章将苏墨叫到院后的老槐树下。他手里拿着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棍和一条细绳。
“三妹,”他声音压得低低的,目光清亮,“那位梦里的老爷爷,除了教你木头歪着放,还教了你别的吗?比如……这些木棍,怎么搭最能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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