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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纯白空间不再仅仅是视觉的牢笼。它开始携带温度、气味,甚至……重量。
林七夜离开时那句“新的安排”,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格外滞重。安凉蜷在床边,身体残留着外界的寒意和那杯热饮带来的虚浮暖意,感官像被粗暴搅拌过的浑水,沉淀不下任何清晰的思绪。只有“听话”两个字,如同冰冷的结石,沉在胃里,硌得生疼。
第二天,林七夜准时出现。
他带来的,不是外出的许诺,也不是新的“标本”。
他带来了一套极其简单的白色棉质衣物,款式类似柔软的练功服,没有任何装饰,甚至比之前那套米白色的“外出服”更加朴素,也更加……像囚徒的编号衣,虽然它是纯净的白色。
“换上。”指令简洁如初。
安凉默默照做。棉布柔软,吸汗,贴在皮肤上几乎感觉不到存在,却又无处不在。这让她感觉自己更像一件需要被妥帖保管、避免磨损的物品。
换好衣服,林七夜没有像往常一样检查她是否进食——营养剂和水已经放在固定位置。他今天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没有任何封面的纸质文件。
“坐下。”他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那把椅子。
安凉顺从地坐下,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个标准而拘谨的姿势。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听话”的惯性已经开始挥作用。
林七夜站在她对面,并没有打开文件,只是用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她,从她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到她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蜷缩的手。
“从今天起,”他开口,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像在宣读某种章程,“你的作息需要调整。”
他拿起那份文件,但并没有递给她看,只是看着上面的文字,一条一条地念出来:
“每日点,光源模拟日出,你需起身,进行十分钟基础伸展。动作要领稍后会给你。”
“点o分,进食。”
“点至点,静坐。地点在这把椅子,或床边。姿态需端正,思绪……不必强求,但需学习‘放空’。”
“点至点分,可饮用温水。”
“点分至点,阅读。”
阅读?安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这里除了四壁,什么都没有,读什么?
林七夜似乎读懂了她的疑惑,从文件后抬起眼:“我会提供阅读材料。”
他继续念下去,详细规定了午休、下午的“自由活动”(限定在房间内)、第二次进食、傍晚的“回顾与静思”时间,直至光源模拟日落,就寝。
一张精确到分钟、充满仪式感的日程表。没有繁重的劳动,没有严苛的训练,只有被切割成整齐小块的、空洞的“时间”本身,以及填充这些时间的、看似无害的“活动”。
这比强制劳作更可怕。它试图规范她的生物钟,规范她的身体姿态,甚至……规范她“思绪”的状态。它要将她混乱的内在时间感,强行校准到他设定的轨道上;要将她无所适从的空白,用他指定的“内容”填满。
“有疑问吗?”念完后,林七夜合上文件,看向她。
安凉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疑问?疑问有意义吗?他给出的不是选项,是既定程序。
“很好。”林七夜将文件放在桌上,“今天开始执行。现在,是点o分,静坐时间。”
安凉按照要求,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背,双手重新放回膝盖。目光垂落在地面一片固定的光斑上。
林七夜没有离开。他走到墙边,背靠着光洁的墙壁,双臂环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不是监督,更像是一种……观察样本进入新环境的记录。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安凉努力让自己“放空”,但背后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让她每一根神经都无法真正松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感觉到血液流过太阳穴时细微的搏动。这些平时被忽略的生理信号,在绝对的静止和专注的“被观看”下,被无限放大,吵得她心烦意乱。
原来,“静坐”也是一种刑罚。
十五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当林七夜终于出声宣布“时间到,饮水”时,安凉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肩膀微微塌下一点,又立刻警觉地重新挺直。
她走到桌边,喝下那杯温度刚刚好的水。水的滋味寡淡,却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奇异的“被满足感”。
接着,是“阅读时间”。
林七夜果然带来了“阅读材料”。不是书籍,甚至不是电子屏。而是几张同样纯白的、坚硬的卡纸,上面用黑色的、极其工整的印刷体,印着一些……文字。
安凉接过卡纸,低头看去。
第一张上面,是几段关于人体基础代谢率、营养素吸收周期、水分对神经系统影响的冰冷科普文字,配着简单的图表。第二张,是关于昼夜节律与激素分泌关系的说明。第三张,则是一些极其抽象、语义含混的短语,像是从某种冥想或心理教程中摘录出来的,例如:“觉察呼吸,如同观察溪流”,“念头如云,来去自如,不迎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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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故事,没有情感,没有观点。只有事实、规律、和引导性的提示。
他要她“读”的,是关于她自身这具躯壳的“说明书”,以及如何“管理”自己内在世界的“操作指南”。
安凉捏着卡纸的边缘,指尖冰凉。他不仅要规范她的外在行为,现在,连她对自身身体和思绪的理解与掌控,都要纳入他的“教学”范畴。他要她从内部,开始用他的“知识”来解析自己,管理自己。
她抬起头,看向林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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