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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他那被篡改、被封锁的记忆深处,还残存着一丝属于“顾夜沉”的本能——属于那个,会为了同伴牺牲自己的前攻略者的,对“系统”本身刻骨铭心的憎恨,以及对“被迫”任务者的一丝……微乎其微的怜悯。
我卸去了脸上所有的惊慌和伪装,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麻木,甚至还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自嘲意味的笑容。
「奖励?」我轻声重复,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顾先生,您觉得,一个连自己的喜怒哀乐,连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要被监控、被计算、被评估的工具……会在乎所谓的奖励吗?」
顾夜沉的眼神骤然一凝。
我继续看着他,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某个虚无的,令人绝望的存在。「您说得对,我是在演戏。我不止对您演,我对自己也演。系统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能最大概率地提升您的好感度。它甚至能模拟出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的效果,让我在需要脸红的时候脸红,需要心跳加的时候心跳加。」
我抬起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轻轻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这里,无时无刻不在响着提示音。‘目标对您产生怜惜情绪,关联度+’、‘目标对您的提议产生兴趣,关联度+’、‘警告,目标情绪出现偏差,建议调整策略’……顾先生,您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演技,这是林薇作为“席攻略者”,在无数次任务中,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对自由的渴望与对枷锁的厌恶。
「就像……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线,攥在别人手里。而您,」我重新聚焦视线,落回他脸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混杂着愧疚、无奈和一丝认命般的悲哀,「您是我必须要去表演,去取悦的,最重要的观众。」
顾夜沉箍着我肩膀的力道,不知不觉间松了一丝。他眼底翻涌的疯狂浪潮似乎平息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审视与探究的锐利。
「取悦我?」他嗤笑,但语气里的冰冷却减少了几分,「然后呢?等我像上个……等我这颗棋子彻底失去利用价值,再被你们无情地抛弃?或者,抹杀?」
「不存在抹杀。」我几乎是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对您的最终指令,从来都只有‘成功攻略’,没有‘失败处理’。」
这是实话,是主系统任务面板上对顾夜沉这个特殊目标唯一且绝对的指令。也是我敢于兵行险着的最大底气。主系统要的是他产生的,最极致的情感能量,毁灭他,毫无意义。
顾夜沉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而且,」我趁热打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孤注一掷的坦诚,「您觉得,如果我真的是心甘情愿为系统服务,我会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来引起您的怀疑吗?在您已经明确表现出对‘系统’和‘任务者’极度憎恶的前提下?」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允许自己有丝毫闪躲。「靠近您,对任何一个任务者来说,都是最高难度的死亡任务。成功了,或许能有片刻喘息。失败了……就是万劫不复。我不是来取悦您,顾先生。」
我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我是在求生。」
「申请调用更高权限,分析目标人物话语真实性!」脑海内,我对主系统出指令。
「……分析中。目标人物‘顾夜沉’生理指标显示,愤怒值下降,探究欲上升o,关联度停止下降,并回升。执行者林薇,你的应对策略被判定为‘高风险高收益’,建议继续保持当前话术方向。」主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平板的机械音,但我知道,它内部的数据流,绝不像它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顾夜沉沉默了。
他深深地望着我,那双墨色的眼眸仿佛两个漩涡,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他在判断,在权衡,在从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呼吸的频率中,分析我话语里的真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休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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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箍着我肩膀的手终于完全松开,但身体并未后退,依然将我困在他与落地窗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求生?」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很有意思的说法。」
他忽然抬手,冰凉的指尖拂过我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那么,告诉我,可怜的,被系统胁迫的小任务者……」
他的指尖下滑,掠过我的下颌,脖颈,最后,停在了我晚礼服裙裸露的锁骨处。那里,肌肤光滑,没有任何异常。
但我知道,他感知的不是肌肤。他是在感知,是否存在某种“系统”的物理连接点或者能量波动。这是前攻略者的本能。
「你想怎么求生?」他问。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顾总,」门外传来他贴身保镖恭敬的声音,「王董他们正在找您,关于城东那块地皮的最终议案,需要您最后定夺。」
顾夜沉的动作顿住,眼底闪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很快收敛。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怀疑,有探究,有残留的愤怒,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兴趣”的东西。
他终于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令人窒息的距离。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衬衫领口和西装外套,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冷漠矜贵的商业帝王。
「在这里等着。」他丢下这句话,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他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低沉到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留下了一句仿佛幻觉般的话。
「明晚八点,西郊,‘遗忘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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