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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路。”周也言简意赅。
“顺啥路啊!”王强立马拆台,“也哥明明就是特意……”
周也一个眼刀飞过去,王强立马把后半句“绕了两条街过来等你”咽了回去,改口:“……顺路一起走热闹!”
英子笑着刹车:“强子,你这衣服……哈哈,太闪了!”
“帅吧!”王强得意地转了个圈,“我妈买的,说今年流行!也哥非说像暴户!”
周也冷冷补刀:“不是像,就是。”
“呸!”王强不服气,“你就是嫉妒我的时尚!英子姐,你说,好不好看?”
英子抿嘴乐:“好看好看,特别……显眼!”
三人说笑着骑车往学校去。风吹起少年的衣摆和头。
王强忽然想起什么,大声说:“哎,说正经的!上次咱们凑那压岁钱,军哥死活不要,咋整?塞他书包里他都给塞回来了!”
英子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他就是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周也看着前方,淡淡开口:“他不要,就先留着。等他真急需的时候再说。”
“可他那个扛箱子的活儿也不知道还干不干,”英子语气有些低落,“上次看见他,好像又瘦了。高中课这么紧,白天学习,晚上要是再去干活,身体怎么吃得消……”
她是真担心。从小一起长大,她知道张军心里那口气有多硬,宁可自己累死,也不愿接受别人明显的帮助。
她想帮他,却不知从何帮起。少年的自尊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她的关心像风,只能绕着城墙打转,找不到进去的门。
英子想起小时候在小沟村,张军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她。现在……她心里有点酸酸的难受。
周也侧头,瞥见英子微蹙的眉头和眼底的担忧,他抿紧唇,脚下猛一力,车子倏地到前面。声音被风送过来:“瞎操心。他有他的路。”
只是那路,太窄,太陡。周也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有点不是滋味。他不喜欢看英子为张军露出那种表情。
此时的教室,空荡荡的,只有第一排坐着一个人。
张军已经背完了半个单元的英语单词。窗外是喧闹的入学人流,他像没听见,眉头微锁,手指紧握着笔,在一本边缘卷起的习题册上飞快默写。
他穿着那件洗得领口都有些松懈的旧校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抓紧一切机会汲取养分的树苗,沉默,却有一股狠劲。
穷不是罪过,但穷带来的那种时时刻刻、无处可逃的逼仄感,却能轻易地把一个少年的腰压弯。张军挺直的脊梁,是他对这不公命运,最沉默的反抗。
家里的债、奶奶的药费、妹妹的学费,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上。读书,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有可能改变这一切的稻草。他必须拼尽全力,没有任何退路。
穷孩子的世界没有天高海阔,只有一条必须埋头闯出去的狭路。
他把头埋进书本里,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有。他把课本当成盾,把笔当成矛,一个人在那条看不见的、狭窄的隧道里往前爬。他知道,只要停下来,四周的黑暗就会立刻把他吞没。
服装厂里,红梅埋在缝纫机前。周围的闲言碎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不停,她只当听不见。直到一个尖锐的声音故意拔高:
“哎,有些人啊,就是命好,躺着的功夫比站着的功夫强,自然有人养着,哪还用得着跟咱们一样苦哈哈地挣这几个散碎银子?”
哄笑声响起。
有些人的善意,只能覆盖比他们不幸的人。一旦你过得好了,那善意便立刻收回,转而变成锋利的刺。
红梅推动布料的手指顿住了,针尖停在半空。她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说话的老妇女,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冷意。
那妇女被看得有点毛,强撑着说:“看什么看?我说错了?”
红梅没接话,只是重新低下头,“哒哒哒”的缝纫机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急促、更有力。她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恶意。眼泪不能流给这些人看,得流给自己。好在下班回家,关起门,还有常松和英子。
生活给的茧,一层层裹上来,不是为了闷死你,是为了让你有一天能破开它,飞出蛾子也好,蝴蝶也罢,总得见见别的光。
中午食堂人声鼎沸。王强和英子先占好位置。
“张军和周也呢?”英子问。
“别提了!”王强一脸痛苦面具,“军哥真是个疯子!拉着也哥在教室研究一道物理题,说不搞懂不吃午饭!也哥居然也陪着他疯!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先跑来给你们打饭!”
王强看着自己餐盘里冒尖的肉,得意洋洋:“看我这份量!这才叫吃饭!”
他端着餐盘,一边吹嘘一边往后走,没留意地上不知谁掉的一块土豆皮,脚下一滑——“哎哟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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