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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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笨拙的靠近（第1页）

（现在线）

解释的路径被自我否决后，苏既望在总裁办公室的废墟般的寂静中，枯坐了整夜。晨曦再次透过裂缝的玻璃窗，照亮他眼底更深的青黑和残存的痛楚。冲动冷却，留下的是更为磨人的、无处安放的焦灼。

他需要靠近。

哪怕只是看着。

像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明知海市蜃楼遥不可及，却依旧贪婪地渴求着那一点点虚幻的光影。

林深再次被召入办公室，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和老板眼中那种近乎偏执的、燃烧殆尽后的幽光。新的指令下达了，不再是强势的搜寻或调查，而是更低微、更隐秘的——获取文予安非敏感公开的日常行程。

“市立图书馆，儿童科技体验区，每周三下午三点至五点。”林深很快报上了信息，并补充道，“文小姐通常派助理或保镖陪同，她本人偶尔会出现。”

周三，下午两点五十分。

市立图书馆新馆的儿童区，设计得像一座未来城堡，充满童趣和科技感。空气里弥漫着书香、阳光的味道和孩子们压低的、兴奋的交谈声。苏既望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休闲装，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坐在一个靠墙的、不起眼的角落卡座里。

他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建筑图册，目光却越过书页的上缘，牢牢锁在远处那片互动光影闪烁的科技体验区。

心跳，在看到那个小小身影出现的瞬间，失控地加。

文予安背着他的小书包，依旧是那副小大人的沉稳模样。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台大型数学谜题互动屏前，踮起脚尖，小手熟练地在屏幕上点击、滑动。没有陪同的大人紧跟，只有一名保镖模样的男士站在不远处的书架旁，保持着距离，默默关注。

苏既望屏住呼吸，像个最蹩脚的偷窥者，贪婪地注视着。

他看到儿子解决一个复杂的立体几何拆分谜题时，眉头微蹙，小嘴紧抿，全神贯注的模样，像极了文砚知思考时的样子。然后，谜题解开，光影变幻，奖励的动画亮起，那紧抿的嘴角会瞬间扬起一个小小的、带着成就感的弧度，那瞬间亮起的眼睛，像落满了星辰。

他看到图书馆的管理员阿姨笑着过来，提醒他某个设备的使用时间。安安立刻抬起头，非常有礼貌地点头，用清晰奶气的声音说：“谢谢阿姨提醒，我知道了。”那乖巧懂事的样子，让苏既望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和酸醋的混合液里，又暖又涩。

他看到安安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小水壶喝水，拧盖子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却坚持自己完成。一种混合着剧烈心痛和难以抑制的骄傲的情绪，猛地冲上苏既望的鼻尖，让他眼眶热。

这就是他的儿子。

在他缺席的五年里，长成了这样一个聪明、礼貌、独立的小小少年。

他离他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能清晰地看到他卷翘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能听到他偶尔因为解开难题而出的、极轻的、满足的呼气声。

可是，这短短十几米，却如同天堑。

他不敢上前。

他怕惊扰了这片宁静，怕看到孩子眼中露出陌生或警惕的目光，怕自己失控的情绪会吓到他。更怕……怕文砚知知道后，会彻底剥夺他这仅有的、偷来的注视权利。

他只能像一尊僵硬的石像，固守在这个阴暗的角落，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着儿子的轮廓，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刻进心里。这种“可望不可即”的折磨，如同慢性的毒药，细细地腐蚀着他的神经，带来绵长而尖锐的痛楚。

可奇怪的是，在这噬心的痛楚中，竟又夹杂着一丝近乎卑微的、病态的甘甜。

至少，他能看见他。

至少，在这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他能以这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参与”到儿子的一段生活里。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影子，一个陌生的、躲在角落里的旁观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互动屏上的光映在安安专注的小脸上。苏既望忘了翻动一页书，忘了周遭的一切，整个世界缩小到只剩下那个光屏幕前的小小身影。

心如刀绞，却又甘之如饴。

直到保镖抬手看了看表，低声对安安说了句什么。小家伙乖巧地点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苏既望的心猛地一沉，像从一场美好的幻梦中被强行拖出。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将整个人更深地埋进阴影里。

他看着安安背好书包，跟着保镖朝出口走去。小小的背影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远离他的视线。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图书馆明亮的光线尽头，苏既望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指尖冰凉。

一次笨拙的、无声的靠近。

一场一个人的、盛大的独角戏。

而这，已是他此刻，所能企及的全部幸福，和全部痛苦。

（第四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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